黑川信提著工具箱從內屋走了出來。
障子門是開著的,外邊是零星幾點竹葉掩映的檐廊,庭院伸向群山環繞的山坳,那里生長著霧水沾濕的萋萋芳草。
庭中的巖石一角上布滿光滑的青苔,仿佛垂掛于遠方的山腰上。
院中的浴盆中,是位美麗的少女,烏黑的長發被一根細嫩的竹枝纏起,身上不著寸縷,背對著黑川信,浸潤在水中。
隨著少女的每一次抬手擦拭,浴盆中的水盈滿而溢,流入地上的坑洼。
昏黃的燈光并不能點亮整個庭院,伴隨著月色的搖曳,映入黑川信眼中的肌膚白若霜雪。
他沒有多看,因為院角傳來的狗啃食骨頭的聲音有些讓人難耐,黑川信緩步走去,重重一腳踢在骷髏頭上,骷髏頭張嘴發出“啊”的一聲慘呼,但又立刻反應了過來,在半空中重新咬住差些脫落的高跟鞋,不知飛向了何處。
聽見黑川信踢球的聲音,川上富江回頭望向這邊,臉蛋不知因為羞澀還是熱氣有些泛紅。
她單手扶著浴盆邊緣,素足正欲探出,響起一陣淅淅颯颯聲,那骷髏頭去而復返,掠過了川上的小腿,撲通一聲掉進了浴盆里,嘩啦一聲揚起水花。
饒是如此驚悚的畫面,川上富江也只是莞爾一笑,妖冶嫻都,攬手用衣裳遮住胸脯。
夜色已深,少女的身姿鮮明的浮現,庭下屐的拖曳聲顯得格外清晰。
她怡然坐在檐廊邊,全然沒有任何羞澀感,雙手反撐在廊上,身體向后反弓,注視著黑川信的臉。
“老師,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的日語發音帶著一股奇怪的口音?”
“是嗎?”
黑川信低頭在工具箱里翻找著東西,頭也不抬,似乎對這個話題并沒有太大的興趣。
川上富江見對方聊天的興致不高,也不再說話,畢竟相比起聊天,她更期待老師接下來會做什么。
老師太神奇了。
這是她第一次對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產生濃烈的興趣。
白嫩的素足掛在外面一晃一晃,和服下雪白的小腿肚若隱若現,化過一道道優美的弧度。
身旁的男人起身,在自己的面前蹲了下來,伸手就握住了自己的腳。
川上富江的臉上閃過一抹病態的殷紅,足底和男人手掌接觸的地方傳來絲絲癢癢的觸感。
她正要開口,就見一條拇指粗細的麻繩已經纏上了她的腳踝,驟然一縮,兩只素足就乖巧的貼在了一起。
那繩子仿佛是通了靈性的小蛇,一頭扭動了兩下,緊接著,川上富江只覺得傳來一股巨力將她吊起,只是一陣頭暈目眩的功夫,視角已經徹底翻轉了過來。
她已經被倒掉在了檐廊上的橫柱上,但少女的頭發太長,還是拖到了地上,密密麻麻的散開,像是要鉆進地板里。
黑川信將少女的雙手也捆綁了起來,隨后再次走進了屋里。
被倒吊著的少女卻沒有任何緊張害怕的情緒,反而從喉嚨里抑制不住的發出興奮的聲音。
“老師,您讓我有一種被當做牲畜的感覺。”
她嘗試著扭動了一下,身子在空中轉動了起來,好讓自己的目光看到屋內正在發生什么。
這間六畳的客間中央擺放著一尺大些的小火爐,從天花板垂下的竹鉤上懸掛著一個熏黑發亮的小茶壺。
沒過一會,黑川信端著食案走了出來,在川上富江的面前坐了下來。
食案上是略顯貧窮的餐食,蘿卜葉味增湯,碎麥煮熟的冷飯,咸辣口的車輪烤麩羹和不知名的山草腌菜。
餐具則是一雙劣等的黃漆竹筷,還有一副盡量擦拭的嶄新的刀叉。
川上富江似乎全然沒有對自己當前的境遇感到害怕,仍有閑心調侃。
“老師的晚餐,簡直就像是上個世紀的人民才會吃的食物呢。”
黑川信抬眸看了一眼到掛在檐廊上的漂亮女人,嘴角難得露出了一絲笑意。
“等會還有一道刺身。不過食物對我來說并沒有什么意義,更像是想要成為一個人而不得不去進行的程序。就像你一樣,死亡對你來說,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他頓了頓,又繼續開口說道:
“我之所以邀請你來我家,是因為我為你感到可憐。你可以不斷的經歷死亡,但卻永遠也無法體驗到死亡的美妙,那些愚蠢的學生……作為他們的老師,我是不是不應該這樣稱呼他們?”
聽到黑川信的詢問,富江發出奇怪的笑聲,回應道:“不,您這樣就很好老師。”
得到富江的夸獎,黑川信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那些愚蠢的學生,他們甚至沒有辦法握穩一把剪刀。像你這樣的體質,不應該如幼小的花朵一般被輕易的折斷,了了的斷絕生機。作為你的老師,我想我有義務更正他們犯下的錯誤,我會一點一點的剝下你的花瓣……”
他摘下了眼鏡,看著少女的眼神仿佛在欣賞一件藝術品。
“你知道嗎?”
感受著冰冷的刀尖抵在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膚上,川上富江的呼吸愈發急促起來。
“最優美的死亡是落葉式的死亡……一點點的凋零,一片片的落下……但又不會很快結束,好像近在眼前,或許就在下一秒,但你仍舊活著,即便是所有的葉子都落下,但你仍有扭曲的枝干在微微招搖……”
摘下了眼鏡的黑川信仿佛變了一個人。
在富川眼中,如果先前他是文質彬彬的教書先生,現在更像是一位優雅高貴的——美食家。
躑躅花瓣從少女的身上千百片的落下,將檐廊的地板上鋪成了一片花海,花汁緩緩的向著庭院中涌去,填滿了每一處坑洼。
食案上的空盤子里,多了一道新鮮的菜肴。
少女的瞳孔忽而放大,忽而緊縮,一眨不眨的盯著男人艷紅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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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某處公寓。
屏幕的光亮在昏暗的房間里,讓伊藤亮的臉色顯得格外沒有血色。
他的喉結在喉嚨里不受控制的滾動著,每咽下一口口水,都會忍不住回過頭看向身后,確保那個怎么都無法殺死的女人不會突然出現。
帖子已經發出去五分鐘了,但是除了沒有任何營養的調侃回復以外,伊藤亮并沒有收到任何有用的回復。
他不停的刷新著帖子,眼球里已經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血絲,顯得有些氣急敗壞起來。
“啊啊啊!!!還說是最大的靈異事件討論論壇,結果只是一群只會編故事的死宅而已!”
就在他第三十二次按下刷新鍵以后,一條評論的出現,終于讓伊藤亮已經近乎麻木的眼神重新亮了起來。
【(>_我好像知道你說的,那個女孩是不是有一頭烏黑的長發,眼角下還有一顆淚痣?】
伊藤亮像是瞬間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抱歉!您知道她嗎!如果可以的話,請幫助我們!我們的一位同學已經被她殘忍的殺害了!】
他剛剛發下發送,很快就收到了對方發來的私信。
【 ̄O ̄)ノ我倒是知道怎么對付她啦~話說小哥哥你在哪里,感覺這種事還是見面聊要好一些吧?】
見對方主動提出見面,伊藤亮激動的差些哭了出來。
【東京!中野區!請務必救救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