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天氣回暖。按照七中往年的傳統，全校要去春游。一些小道消息陸陸續續從3班傳出。

方浩首當其沖：“我聽高二一班的吳澤佑說，周六我們高一和高二去楓香會堂，高三去爬萬靈山。”

A同學：“狗屎七中，摳得要死。楓香會堂不就是北燁中學那邊嗎？天天去還去。”

B同學：“不是說這次活動我們取消了嗎？老王說高一最重要的是花時間打牢基礎……”

“王主任權利就是，大！…”“王勝泰不是人啊！”……

星期一，升旗儀式后就是校長發言環節，大家都在期待春游的目的地。

臺上的小老頭穿著深藍色西裝，左手習慣性輕輕將頭發薅到另一邊，拿起話筒，一如既往地開始校規校紀的教育工作。

大家在下面程序化地鼓掌，后面站著的偶爾會湊湊熱鬧，看幾個打瞌睡的同學被班主任拎到班級隊伍最后面訓話。

突然“咳！”的一聲，所有學生抬頭望向校長。

“知道同學們對春游很感興趣”臺下默契地發出贊同聲，“我校決定高一高二的同學去楓香會堂欣賞早春美景，高三的同學去萬靈山看海景，爬山祈福，保佑你們每個人高考大捷！”

臺下一時窸窸窣窣，班主任游走在班級中維持紀律。

幾天時間，學生也慢慢接受這個事實，葉浮在躺在床上聽著她們說話。編頭發，買零食，拍照片……

聊著聊著，鄒芮芮擔憂地提高了聲量：“我們去楓香會堂玩，跟北燁中學離這么近，他們會不會找我們麻煩啊？”

這一提問讓其他人猛然驚醒，似乎大家都忘了兩個地方的位置距離。頓時唉聲一片。

隨著，格格不入的語調出現，是陳溪。

“沒事，那有我認識的人，你們要害怕跟我一起走。”一副沒什么問題的感覺。

葉浮看著眼前烏黑一片，那天的場景不禁在腦海中浮現。

“他好像乖乖的，在北燁中學會被欺負吧？”葉浮閉上眼，不想再胡思亂想，明天還要出去玩呢。

這次學校只包了高三的大巴車，高一高二整理隊伍步行出發。

師生兩千多人，黃色的帽子戴在頭上，浩浩蕩蕩走在路上。

當第一批班級到達終點時，北燁中學的學生呆看著綿延的黃色隊伍，一頭霧水。

小賣部門口幾個男生看清他們衣服上的校徽后，調侃：“走啊，去跟七中好學生交個朋友吧。”

“要去你去！”

”哈哈哈，小心人家告老師去。”幾個人相視大笑后進學校了。

從高一到高二，每個班級的班長站在隊伍上面舉著班牌。徐宸弘將衣袖挽到胳膊肘處，白皙緊繃的肌肉露在外面，邊走邊回頭跟后面的人聊天，偶爾笑顏展露。

他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被其他女生默默注視。

徐宸弘長相端正，唇紅齒白，學習又好，被喜歡到女生們在跟朋友聊天時會相互毫無顧忌地表達自己的喜愛。

北燁中學的女生當然也有注意到這個七中的帥哥胚子，一些人拍了照片發在社交群內。

下面的留言評論：A：這個人哪個班級？

B：是北燁中學的嗎？怎么沒見過？

C：叫什么，有沒有女朋友。沒有我去追了。

D：這神似九班的吳念。有點好奇性格怎么樣？

……

胡庭偉看著手機中徐宸弘的照片，雙指滑動屏幕，放大照片。盯了手機良久，嘴角輕揚，難以察覺的不屑在眼底流轉。

隨后向操場的方向走去，胡庭偉放眼望去，很快就找到了吳念。

胡庭偉1.81m，自認為不僅不算矮，在男生中因為身高還有些優越感。但在吳念身邊，這些優勢卻蕩然無存。

吳念總是能在人群中被一眼認出，不僅是因為他高，還有那生得讓女生喜歡的臉蛋，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阿念！”胡庭偉揮手示意。

吳念做了暫停下場的手勢。小跑向胡庭偉，順手把額前汗水浸濕的黑發撩到后面。黑色球衣讓白皙的鎖骨和精致立體的五官輪廓顯得格外美麗。

“什么事？”吳念輕喘著氣，盯著胡庭偉，聲音很平靜。

但每次即使知道他沒有情緒，即使他長得一副乖巧的樣子，在對視時總是不自覺地撇開那道直穿心底的目光。

胡庭偉輕捶自己的大腿，心里暗罵道。

“七中新高一的學生，聽說是校草。看看去？”胡庭偉故意把“校草”拖長重讀。

胡庭偉瞟眼吳念身后那群打扮精致的女生，果然，耳尖的女生開始悄悄討論。

帶頭一個有手機的女生應該是找到發在社交群的照片了，幾個人圍成一團。

“七中？”吳念停頓幾秒“可以。”回頭招手，兩個替補的男生恰好看見，揮手回應。跑過來詢問：“什么事，念哥。”

“帶你們認識個人。去不去？”吳念眼神中帶點光亮。

“去！反正今天周末，自由安排時間。”兩人趕忙同意。不是好奇對方是誰，而是在北燁，學生們少不了爭執和矛盾，或為了找到庇佑或想要滿足自己的虛榮心或者其他，便習慣性地拉幫結派。

每幫每派都有核心人物，而胡庭偉、吳念就是他們其中之一。

所以，面對吳念的邀請，兩人欣然同意。

最后陸陸續續結成的一行人，走在楓香會堂。格格不入的衣著讓七中的學生避而遠之。

吳念看著面前吵鬧的人群，像躲瘟神一樣避開自己，低聲暗罵，覺得可笑又煩躁。

“沒意思，你們去。”說完吳念便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幾人想要挽留，可熟人都明白吳念的脾氣，如果他不想，無論什么做法只會得到更加暴烈的回應。

齊梓旭習慣打圓場，招呼道：“我們繼續，找不到校草還找不到校花嗎？走啊，庭偉。”

眾人聽了，興趣顯然提高。往著人堆里走。

吳念不知不覺走到了楓香會堂旁邊的花廊，這時候綠藤才開始纏繞在“n”型水泥柱上，兩側的樹大部分還是只有枝干，但墨綠色的枝干預示它未來的繁盛。

看著這些東西吳念的內心逐漸平靜下來。隨意坐在連接水泥柱之間的石椅上。身體靠在后面玩手機。

在花廊另一側鄒芮芮看見一路數過來的禿樹，自言自語地抱怨：“來這楓香會堂干什么嘛，唯一好看的楓樹才抽芽。哪里來的春景可賞。”

說罷，靠近水泥柱，做出要扯掉綠藤的動作。卻突然看見穿著黑色衣服的人，不，是鬼，坐在中間的石椅上。

“啊！”一聲尖叫，鄒芮芮嚇軟在地上。

張開眼仔細看，對方臉上沒有一絲驚嚇。鄒芮芮明白事情起因在于自己，連忙道歉。

對方卻連頭都沒有抬起來，繼續在玩手機。

等待了一會，鄒芮芮感到有點惱怒。石柱突出來正好把人擋住，自己雖然沒有注意但也已經道過歉了，忽視別人算怎么回事，沒禮貌。

鄒芮芮撐著水泥地準備站起來，忽然感覺有人扶著自己。抬頭發現是葉浮。委屈立馬涌上心頭，帶著哭腔：“葉浮。”

掃了眼泰然自若玩手機的男生，和倒在地上的鄒芮芮，葉浮一時也搞不清楚。

仔細觀察發現他耳垂上幾個銀色耳釘，葉浮心里不自覺地慌張起來。

這男生絕對不會是七中的，很有可能是北燁的。葉浮不太確定，但似乎覺得只要聲音夠小，對方就不會發現她的存在。

葉浮向鄒芮芮做噓的動作，捏著嗓子講：“我們快走。”

兩人默契地安靜下來，悄悄地離開。

轉頭原路返回，卻見一行人慢慢逼近。鄒芮芮認出其中幾個人穿的是北燁校服。兩人停下腳步，鄒芮芮輕扯葉浮的衣袖，在耳邊低語：“北燁的，怎么辦啊，葉浮？”

兩顆心臟飛快跳動，四周沒有任何七中的同學，后面是一個看起來不好惹的陌生人，前面是一群北燁中學的混混。

場面逐漸惡化，一個人發現前面的兩人。“庭偉，前面有兩個七中的。”

一群人紛紛鎖定位置。加快速度往前走。

幾個北燁的對著鄒芮芮吹起口哨，挑眉的樣子讓她只感覺到惡心。“流氓。”鄒芮芮小聲罵道。

葉浮看著他們靠近，意識到他們想把自己和鄒芮芮圍成一圈。

“跑！”葉浮拉著鄒芮芮往反方向跑，轉身整張臉卻完完全全埋進去。

不知道撞到哪里，不算硬，甚至有些彈性。但因為擠壓，眼鏡的鼻托逼近內眼角，酸痛感被無限放大。葉浮忍不住嗔叫出來，眼角滾動淚水，像兩顆晶瑩的珠子，搖搖欲墜。

葉浮倒退幾步后，迅速調整好眼鏡。抬頭恰對上那雙眼，幾乎同一時間，兩人眼波流轉變化。

吳念低頭看著她們：“一個嚇我，”說著緩緩彎腰，臉湊到葉浮面前，鼻尖幾乎要碰在一起，“一個又撞我。道歉。”

葉浮往后移動拉開距離，不解地看著他，輕咬嘴唇，靜靜地看著吳念，像只不服氣的小貓。

幾人看見這場景，自然心領神會。相互遞眼色，齊梓旭偷笑，原來念哥喜歡這一款的。

幾人助攻，胡庭偉黑著臉指著鄒芮芮：“你，要么給老子滾，要么留下來陪老子。”

“陪我，雖然你長得不算好看，但我不嫌棄你。”幾人搭話。

聽到這話，鄒芮芮淚流滿面看向葉浮。

葉浮知道這些人的話都是隨心情說出來的話，現在還愿意讓鄒芮芮走，等會說不定兩個都走不了。

“走。”葉浮推著鄒芮芮，眼神焦灼，嘴里不斷地催促離開。

鄒芮芮抹掉臉上的淚水，努力停止抽泣。似乎還有很多話要說出口便匆匆離去。

葉浮望著她離開的身影，松了口氣。瞥眼旁邊，一束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仿佛沉溺在大海中無法呼吸。

吳念低眸，只能看見她低下頭，微聳著肩膀，發絲垂下來，讓他看不清葉浮的臉。

有一種沖動在吳念身體內涌現，他想摸摸她，摸摸她的頭。很快，這種沖動被扼殺于虛幻。

“你們要做什么。”聽著葉浮顫抖的聲音，吳念對那幫人擺手，眾人紛紛離去。

吳念扭頭，目光重新落在葉浮身上。她依然死死低著頭，“哼。”吳念真被她氣笑了。

抬手想拍拍她的頭，猶豫了一會，手換了往肩的方向去，又流轉到手的位置，最終還是收回了自己的手。

“誒，葉福。他們已經走了。”吳念在觀察葉浮的反應。

聽到話的葉浮，立馬抬頭環顧四周，確定不會再有人過來才慢慢放松下來。

但她仍有一些害怕，看著吳念的時候眼中還有些膽怯，對視一眼后便逃避吳念的眼神。

兩人都沒有說話，葉浮想走卻不敢行動，場面多了些尷尬的氣氛。

“我救了你，你就這個反應，良心喂狗了。”吳念有些惱怒。上次老子幫你提了行李，這次又幫你擋了麻煩，難得當個好人，結果就這個反應。

葉浮聽出了他的語氣變得煩躁，猛然想起了那天他被自己拉住講北燁路線時的語氣。

抬頭發現表情也出奇地一致，明明不耐煩，又要自己硬著頭皮聽。感覺下一秒就會揮拳打來卻在忍著。

“你好，我叫葉浮，三點水的浮，是七中高一3班的。”葉浮望著那雙暗沉的眸子，雖然呼吸打顫但仍十分正式地介紹完自己。

明顯，吳念的臉色正常一點了。面對葉浮這樣的介紹，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回復：“你好，我叫吳念，念…”吳念腦中思索用念字組詞“念書的念，北燁高一九班的。”說完滿臉期待看向葉浮，仿佛是要葉浮說出些什么話來。

葉浮聽到幾乎相同的回復，一愣，端摩著他的表情隨后快速移開視線，低下頭硬是憋住沒笑出聲。

可她的耳尖暈起隱隱一層緋紅，即使沒有笑出聲，傻子也能看出她的意思。

吳念也意識到自己的傻氣，可言既出口又有什么辦法收回，自己也是第一次這么正式地介紹自己。

回想上次公交車的時候，面前這個人就好像總能把他帶偏。

吳念不知道說些什么，靜靜地站在那，看著她，又環顧四周，發現七中的學生好像在陸陸續續離開。

“……”她還在偷笑。

幾秒后葉浮抬起頭對上吳念的眼睛，吳念看向遠處，葉浮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才發現七中的學生在離開。

“吳念。”這是她第一叫他的名字，葉浮有些不適應，頓了頓，繼續說道：“很高興認識你，我現在走，可以嗎？”最后幾個字葉浮小心地試探。

“吳”“念”兩個字，每個字鉆入他的耳中都使他顫動。說不出哪里特別，只記得很深刻。

期待的目光緊緊追隨著他一絲一毫的動作，吳念點點頭，問：“你會認識我嗎？”

“會。”葉浮微笑回應，揮手告別后跑回大部隊里。

吳念看著她奔跑的樣子，直覺告訴他，她不應該只是個七中乖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