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蘭是一個戴著厚厚的圓框眼鏡，面目清秀，說話細聲細氣的姑娘。

她是羅陽大學新聞系新來的實習生，現在在姜雅婷手下做助理。

她有點慫了。

這是她第一次做實地采訪。

原本她還頗為興奮。

直到方才上山時，看到了天空中氣浪翻滾，雷云滾動的異象。

她一下子感覺不太對。

“姐，你看天上的那些云，怎么看起來怪怪的。”

“什么云？”姜雅婷順著小蘭手指的方向看著天邊，毫不在意地回答道。

小蘭的臉色刷白。

左問右問，他們竟然都沒有看到。

可是她是真的瞧見了啊！

那‘云’翻著卷兒，像漏斗一樣，在朝山巔匯聚過去。

從小，她就能看見一些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憑借著這種特殊的能力，她一次又一次避過災禍。

剛才的異象說不定就是老天對他們的示警！

姜雅婷見她問來問去，有些不耐煩地道：“怪就怪唄，關我們什么事兒。”

小蘭暗自嘀咕道：“我們不會真的驚擾到修行的高人了吧?！?

誰知姜雅婷大笑著戳了戳她的腦袋。

“怎么你一個高材生還信這些！”

小蘭臉一紅，她說話細聲細氣的：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嘛！”

“呵呵。”

“這世上哪有什么神神鬼鬼的東西?！?

“要是這些東西真的存在，我腦袋摘下來給他當球踢！”

說完，一陣幽冷的風從她脖頸間吹過。

姜雅婷頓時感覺有些冷。

那在后面跟蹤拍攝的攝影師大哥，突然感覺鏡頭變得有些模糊。

他哈了口氣，擦了擦鏡頭。

他的手指剛一拂過，卻突然看到鏡頭前，一個青黑色的小孩抱在姜雅婷的腦袋上。

“鬼啊?。?！”他的驚叫聲嚇了所有人一跳。

眾人紛紛看向他，然而正待他要張嘴時，卻發現那個青黑色的小孩已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姜雅婷被驚嚇到有些憤怒的表情。

‘難道是我看錯了？’

‘不能吧。’

攝影師大哥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他撥弄了一下機器，使勁來回拍打了幾下，又將鏡頭重新對準姜雅婷。

這下是確定什么都沒有了。

他尷尬地訕笑著，“剛剛攝影機突然失靈了，沒事沒事兒?！?

“嗤，神金。”姜雅婷轉過頭，摸了摸脖子，感覺有點涼涼的。

“這山怎么這么高，爬不完似的！”

聞言，

那老漢指了指前頭的小坡，“順著道馬上就到了。”

那老漢不說還好，一說小蘭就有些汗流浹背了——

“姜姐，我們要不還是撤吧......”

“怕什么？今天就算真的有什么神神鬼鬼的來了，老娘也照拍不誤！”

姜雅婷做事向來風風火火，她這次一定要拍到張晉道被戳穿出丑的素材。

來都來了，哪有空手而歸的道理。

現在她有多窘迫，等會兒他就有多難堪！

正說著，他們已經走到了道觀的門口。

這里門庭破敗，怎么也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

一群人罵罵咧咧地擠進道觀。

卻見一個身影背坐在蒲團上，伏案畫符。

他似乎早有所覺般，人們剛一站定，他清朗的聲音便已經響起。

“不知各位居士大晚上前來有何貴干？”

那老漢不知為何面對張晉道十分緊張，連說話都帶了幾分局促。

“就是你騙了我家婆娘三千塊錢噻，你不會是通緝犯吧，你背著身干嘛？你，你轉過來?！?

張晉道聞言，放下了毛筆，轉過身走出了大殿。

月光明亮，如銀河般傾瀉下來，照在他的身上。

“嘩......”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在心里發出了驚嘆，很難想象這世上竟有這樣好看的人，讓人忍不住盯著他的臉看了又看。

他的五官線條，形是極準的，就像從王羲之的碑帖里拓印出來似的，揮毫潑墨，筆走龍蛇。

他身形雅正，姿態從容，光是站在那兒就宛如一座青峰。

那老漢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好幾眼，實在很難相信這樣的人，會出來騙錢。

這樣一想他的氣勢不由弱了幾分，悶聲說道：

“你...你上次從我婆娘這拿了三千塊錢，說給我家幺兒把那‘毛病’治好。

可他照你說的法子做了以后，現在情況一天比一天嚴重了。

你說說看到底是怎么個事嘛？”

本來上來就想質問的，只是硬話繞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聽起來有點委屈巴巴的。

張晉道輕輕闔上眼睛，眼底金光掠過，掐指一算，突然道了一聲：

“娘娘廟。”

這一刻，羅老漢只感覺腦后一股涼氣往上涌，“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這些天，他家老三一過了晚上十一點，就跟換了個芯子似的，天天往娘娘廟跑，掐著嗓子坐在廟里唱戲。

一個大男人卻做出女兒家的情態，咿咿呀呀地唱著曲兒。

這事說起來實在太丟人，只有他們兩夫妻知道，不敢告訴任何人。

就算是村子里的人也只以為是娘娘廟在鬧鬼呢。

“他是不是越來越虛弱，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少，有時候看你們的眼神就像是另外一個人?！?

羅老漢激動地拍著手，“啊，是這樣，是這樣的。”

“我家幺兒命苦啊......被女鬼上了身......現在整天人不人鬼不鬼的......”

“道長你可一定要幫幫他......”

一想起兒子的樣子，羅老漢滿面愁容，直恨不得沖上來握住道長的手，跟他大倒苦水。

“哎等等——”姜雅婷插話進來。

這劇情發展不對啊，站在旁邊聽了半天的姜雅婷頓時有些傻眼。

說好的打假呢？

說好的拆穿他的真面目呢？

她還想看大漢扒著張晉道的手吵架，

想看他歇斯底里地對著鏡頭大喊：

“日內瓦，退錢??！”

怎么沒說兩句話，這老漢就又拍大腿又點頭的，跟遇到救命恩人似的。

戲劇沖突在哪兒？情緒高潮在哪兒？

什么玩意兒？

她揚起腦袋，橫了張晉道一眼。

“羅大哥你可別被他裝神弄鬼的樣子唬住了。也許他在你來之前就已經私下里偷偷調查過，就等你來了之后一問堵住你的嘴?！?

“要是你信了，他就在你家裝模作樣查看一番，說點模棱兩可的套話，讓你拿更多的錢！”

“完事簡簡單單做個狗屁不通的法事，第二天卷錢就跑?！?

“相信我，這樣的騙子我見多了！”

“現在這個時代，說自己是道士的十有八九都是騙子！”

“專騙你們老人家錢的?！?

說完她義憤填膺地瞪了張晉道一眼，似乎非?？床粦T他的做派。

羅老漢一怔，原想反駁，但是這女娃子說的好像也不無道理。

加上他婆娘之前也言之鑿鑿的樣子，難道這個道士真是裝的？

他的眼神閃過一絲疑惑，嘴角囁喏地看著張晉道。

......

姜雅婷見羅老漢被自己說動，嘴角得意一勾。

都是千年的狐貍，跟我玩什么聊齋啊。

就你這點小伎倆，還敢在老娘面前裝13。

看我不拆穿你的真面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