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知道是誰了吧?”黎川舉著手機問。
“嗯,知道了,我沒備注。她換了頭像和昵稱之后我就不知道是誰了。”葉凡盯著屏幕上的名字回答道。
“那就趕緊備注上吧!恭喜咱們阿葉找到舊人…哈哈哈。”黎川依舊保持著他的大嗓門。
“我說黎川,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啊?今天這頓飯你是不是專門為了揭我傷疤弄的,還好顧驍沒來,要不你們倆一組合,后果不堪設想…”葉凡無奈道。
關美輪,是葉凡的初戀女友。小麥色的皮膚,五官精致立體,而且看起來酷酷的。高中時的裝束一般是簡單地穿了一件橙色的吊帶搭配件軍綠色短褲。
起初和關美輪交往還算很正常,高中畢業后葉凡出了國,而關美輪憑借外貌優勢考取了電影學院表演系的表演專業。葉凡剛到國外上語言預科班時尚且能聯系到關美輪,可三個月之后聯系變得困難,臨行前兩個人各自申請了當時剛剛出現在互聯網上的聊天軟件方便聯系,可那段時間卻只有葉凡發留言,卻從未得到過關美輪的回復。無奈之下葉凡只能跑到當地郵局買了郵票和信紙,坐在宿舍里給關美輪寫起信來。
“Do you still write letters in the 21st century?”一同留學的伙伴用英文嘲諷著,葉凡假裝沒聽懂,接著那同學用濃重的東北口音又重復了一遍,“大哥!都21世紀了還寫信呢?”葉凡只是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信件寄去了幾十封后,等了數月也沒有回音。葉凡心里開始慌張了,又經歷了半年,實在受不了這內心的折磨,中斷了在國外的學業。回到內海后通過電影學院的朋友聯系到關美輪,關美輪解釋道是自己手機丟了,一直沒有買新的。當葉凡問起當初寄的那些信后,她的解釋是那些信寄的都是家里的地址,只要一來信自己的母親就會把信收起來,因此葉凡寄回國內的信件,關美輪是一封也沒有看到。
經過一番解釋后,葉凡和關美輪又一次的和好如初了。轉年葉凡通過高考考取了離電影學院最近的一所學校學習民法專業,這家學校正是同班同學顧驍正在上的內海大學。就這樣葉凡和關美輪又度過了幾年美好時光,轉眼間,關美輪畢業了,而葉凡離畢業還差一年。就是在這一年幾個高中同學從各個學校趕回自己高中母校,在那個他們少年時期經常聚會的那個燒烤攤慶祝大家大學順利畢業。葉凡雖然還差一年畢業,但鑒于他在高中時也算是個“風云人物”便也被邀請其中。
幾杯酒下肚,大家的臉上都泛起了微醺的色彩。“我以后得去南方了,那邊服裝設計那個行當比北方發達。”“我還得在考幾次,必須得進體制。”“我居然保研了。”…每個人都在說這自己未來要干些什么。
“我學的裝潢,都在深圳一家公司工作兩年了,你們這才畢業…”這是葉凡記憶中黎亮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我就不去這么遠,我就去BJ,當個律師,書寫公平正義有序美好。”顧驍一本正經的說。
“得了吧!我看你長的就不像有序,你看你那牙里出外進的,哈哈哈。”口無遮攔是黎川小時候就有的毛病,幾年時間仍然沒有改進。
“這兒哪來的一個高中學歷的啊!混進了大學畢業生的隊伍。弄走,弄走!”顧驍調侃道。
嬉笑怒罵為背景,葉凡悄悄的問,“美輪,你有好的工作方向了么?”
關美輪沒說話,輕輕地搖了搖頭,葉凡也沒有再追問。
“都吃好喝好了吧!預祝你們都找到好工作啊!走!咱結賬!各回各家,各找各媽!”黎川面對著殘羹剩水喝下了杯中的最后一點啤酒后說。
一場來自同一個高中卻又畢業于不同所大學的同學聚會就在這最后半杯酒后結束了,其他人的事情暫且不知,單說葉凡,他從那天起就沒聯系上關美輪,一個好端端的女朋友就這么著“失蹤”了。
一年之后,葉凡也從內海大學法學系畢業了。他也想像自己的那個“假想對手”顧驍一樣成為紅圈律所的律師,但他沒離開內海,最終只做了一家公司的小小法務,平時里處理一些公司合同、勞務糾紛后侵權糾紛的問題,多半是用法律知識給企業“滅火”,從未在法庭上出現過。
起初的幾年里,葉凡也嘗試著去尋找關美輪但沒有結果。等到畢業的八年后,她忽然收到了關美輪的電話,說是要還給葉凡一樣東西。那是葉凡母親送給自己兒子的一個翡翠掛墜,上大學那幾年掛墜一直放在關美輪手里,關美輪“失蹤”了,掛件也就隨之“消失”了。那天她倆見面了,掛墜也還了,但沒說幾句話。此后的幾年也有人張羅著高中同學聚會,每次葉凡也去,關美輪也去。但是都沒提及多年前那次“失蹤”的原因,每次在同學聚會中兩個人體現出來的關系也僅僅是老同學而已。
“呦!你看看這朋友圈,是不是她們家誰棍兒了?”黎川指著自己屏幕大聲說。
“你怎么說的這么難聽,那是她爺爺,去世了。”葉凡指著屏幕解釋道。
“嚯!你還認識他爺爺?”黎川問。
“認識,以前去過她爺爺家,鐵道邊的一個房子。不僅見過他爺爺,還見過她妹妹。”葉凡說。
“她妹妹叫什么?長得漂亮么?”黎川眼睛放光。
“叫關美奐,長得和她姐差不多。”葉凡回答道。
“嚯啊!有福,小姨子的屁股有姐夫的一半兒。”黎川用奇怪的語氣說著。
“你這個800字作文都寫不出來的人,怎么一沒正形起來嘴就不知道打住呢?那年她妹才17歲。”葉凡說。
“17歲,小有小的好,小的味道好。”黎川。
“停,我都不知道怎么說你了。”葉凡說。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之常情,我這是人的自然屬性,我黎川與賭毒不共戴天。”黎川一串羊肉下肚后又一杯啤酒,“你聽明白了么?我剛才說的那句話。”
“就你那點爛梗,早過時了。你和那個不共戴天,那你和哪個戴天?”葉凡露出了捎帶著鄙視的表情。
“哈哈哈哈!你還真聽懂了。”黎川哈哈哈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葉凡懶得再跟黎川聊這個無聊的梗,認真第翻起關美輪的朋友圈。
一張關美輪和她爺爺在病床上的合影,爺爺戴著氧氣罩,她把頭倚在爺爺頭邊。
照片下面跟著一段話:爺爺住院第二天時我問,爺爺你是哪年出生的?我是1928年在內海郊區出生的,我和姐姐一塊兒來的內海市,姐姐比我大兩歲,后來我在鐵路工作…美輪,我想去我姐姐家,給她包個紅包。
“這應該是她爺爺剛住院時的…”葉凡自然自語的,黎川對葉凡發出的一切聲音好像開起了自動屏蔽功能,“老板再給這桌加20個串。”
“好你嘞!”遠處的烤串人大聲回應著,那臉上的熱情讓人聯想到一張張鈔票飄的他口袋里的樣子。
那烤爐里升起的充滿“美拉德”效應的香氣此時完全激發不出葉凡的味覺,他全神貫注地盯著自己的手機屏幕,認真地翻動著關美輪的每一條朋友圈內容。
一只插滿了輸液管的蒼老的手,照片后面跟了這么一句話:爺爺一路走好,愿天堂沒有病痛。
“嗯,看來關美輪的爺爺確實是沒了!”葉凡對黎川說。
“這底下不還有,咱同學那個誰的點贊么?”黎川說。
“你腦子讓僵尸舔過還是怎么著,那是點贊么?那叫評論,他發的節哀順變。”葉凡盯著黎川的眼糾正著,那表情嚇的黎川不敢再往嘴里扔吃的,“你這也太嚴肅了,我不就開個玩笑么?你也發個節哀順變表達一下?”
“我就不發了,平時也很少聯系。”葉凡說。
“那不結了,吃串吃串。”黎川把兩個剛烤好還冒著油泡的肉串放在了葉凡年前的盤子里。
“拿走,拿走,我不吃了,太膩。”葉凡把兩根肉串又扔回了黎川的盤子。
繼續刷朋友圈,后面一條微信是一個和爺爺緊握雙手的照片。爺爺是誰偷了您的戶口本、錢和房本,他現在是做賊心虛,見我就躲,做了虧心事的人才這樣,我一定幫你拿回來。
“黎川,你看這條什么意思?”葉凡舉著自己的手機給黎川看。黎川虛乎這眼睛逐字逐句的看,然后就是一口啤酒,“你這大律師能看不出來這個?這大概是老人死了,幾個孩子掙遺產呢?”
“首先,我不是律師,顧驍才是呢!我只是個公司法務。其次,遺產被那個她說的小偷給偷走了?”葉凡問。
“什么小偷啊,就是他們家其中一個親戚唄。”黎川回答道。
“唉!家家都得弄得很皇帝駕崩一樣,爭奪皇位。”葉凡感嘆道。
“誒!大法務,你這話說得不夠嚴謹啊。什么叫家家啊?我們家就沒事。”黎川說。
“那你說說,你們家誰沒了?”葉凡說。
“都在,就是…”
黎川告訴葉凡,就在今年春節。初二時在岳父家待到晚上十點,然后往家里帶了不少的水果、魚、肉和凍餃子,我那車不是空間小么?我都不樂意帶。你知道我們家住六樓,往上搬得好幾趟,還沒電梯…
“川兒,咱講重點行么?你這么講,我得聽但什么時候去?”葉凡說。
“好,我講重點。”黎川說。
“第二天下午,就是初三下午,我媳婦在廚房洗碗。然后啪的一聲,哎呦!我可惜我那套廚房地磚呦!你知道我花多少錢鋪的么?”黎川問。
“我不想聽了!”葉凡不耐煩了。
“唉!唉!馬上,馬上,我講重點,講重點。”黎川伸出手作出發誓狀。
碗掉在地上后,黎川媳婦一陣心慌,總覺得有什么事要發生。黎川為了打消媳婦疑慮開著車回到岳父家,一開防盜門可把兩人給嚇壞了。
“你岳父一個人住?”葉凡打斷了黎川。
“嗯,岳母出工傷去世了,然后我媳婦才頂替了她那份兒工作么。”黎川解釋道。
“嗯,繼續,繼續…”葉凡示意著。
黎川的岳父倒在客廳里,兩人叫了救護車把他拉到醫院。最后結果是岳父腦梗了,醫生說最少得發作八個小時以上了。人是救過來了,就是渾身上下只有一個腦袋能動,說話也不利索了。
“然后呢?”葉凡問。
“你知道我一個開網約車的哪有時間啊?這時間一騰下來就沒錢。我媳婦一個工人上12小時歇12小時,還得早、中、晚三班倒,還得照顧孩子,哪有時間啊?”黎川問。
“那最后你們怎么辦呢?”葉凡問。
“送養老院了。”黎川回答道。
“嗯,也只能這樣了…”葉凡惋惜道。
“不過還行,我老丈人的退休工資正好懟了養老院的費用。他住那房子,我們簡單收拾一下搬過去住。那還是個學區房,回來孩子正好再那邊上學。”黎川煞有介事的講著。
“那你們的房子呢?”葉凡問。
“過兩天給他租出去,租金給老丈人治病什么的。”黎川回答道。
“行!你這人,還行。人糙辦事還是挺有條理的。”葉凡說。
“那是,別看我沒考上大學,我身邊兩大律師,我能不行么?”黎川說。
“顧驍是律師,我是公司法務,法務!”葉凡強調著。
“嗯,法務。你看我們家雖然有事兒,但不亂。”黎川說。
“嗯,那倒是。”葉凡點頭。
“你看那關美輪她們家準有事搞不定,你還不用你法務身份給她們家普普法。”黎川問。
“清官難斷家務事,她們家的事我不能摻和。”葉凡說,“再說,不是還有顧律師了么?都是同學,關美輪要是有事兒也會找他咨詢的。”
“那到也是!”黎川點頭,“吃串,吃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