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

“什么？你又想到了工造之法？”程昱直接站起身來，滿臉驚訝。

上一次的曲轅犁改良之法，還歷歷在目，足以說明陳重在這方面的造詣和天賦。

創造性的改良，本來該是以深厚的學識為基礎，沉浸此藝多年，方才有靈光一現的革新。

但是伯義，他好似天賦奇佳，時常會有新奇的點子。

所以他欣喜若狂的跑來和自己說，程昱還是很高興的。

甚至有一種被重視的感覺，至少他沒有先和荀彧說此想，而是第一時間到了軍營來見我。

終究，推舉之恩還是重于荀彧一直以來教學之恩。

伯義，果然是重情義之人。

想到這，程昱的臉上表情馬上就變得柔和起來，輕笑道：“伯義不必賣關子，你直接說來便是。”

“如果，能行的話，馬上就能改工，軍備之事不是兒戲，也許稍有些許奇思，就能提升無數。”

陳重聽他這話，也是剛加進來，那這種態度就省去太多費心解釋的機會了。

“簡單來說，就是馬鐙。”

陳重道：“我觀軍中的騎軍，大多是用的單邊馬鐙，用于上馬。”

“精銳則是用布鐙落腳，如此會在馬上卸力。”

“在下現在打算，制雙邊鐵馬鐙，鐵制馬鐙可以在戰馬上立身，同時能夠穩固身形，增加馬上氣力。”

“日后，甚至因為穩固，而可以為重騎配備騎槍！！”

“這樣一來，千名重騎，便是宛若洪流，陣騎必不能擋也。”

“有意思，伯義，你會制嗎？”程昱也不是白丁，他自然明白騎兵多年來的弊病，雖說靈敏勇武，可是上馬之后的確是會卸力。

而他所想到的真正優勢，又還并非是陳重所說兵陣不能擋的所謂洪流。

是穩固。

若是馬背上都能更加穩固，讓軍士也能應付自如，那豈不是，日后那些未曾學過騎術的人，也能上戰馬為騎兵。

只有有足夠的戰馬，騎兵也就不用那么金貴了。

同樣，整體的騎軍軍力，或許也能在此后，拔高一大截。

上可提精銳之威，下可振普通騎軍之能，真是好消息。

現在問題就在，陳重是否真的會。

“我不會。”

陳重干脆利落的回答，把程昱搞懵了。

你不會你說得理直氣壯。

“需要匠人，我與他講解，或許能成。”

陳重馬上解釋。

他的確沒有打鐵的本領，但是知識都在腦子里，如果能有一個大匠在軍中，和他說一些馬鐙器具的鍛法，就能成。

“這個地方，難找匠人……”程昱記得軍中都不算巧匠，只是能打造普通的軍器罷了。

“你來時也看過了，道路兩旁的屋舍，幾乎都是百廢待興，黃土沙地、木屋連排。”

“百姓大多在街巷上交頭接耳，每日都在擔憂日后治理之事，直至今日，軍屯之政完全推及之后，方才穩固。”

“沛國，還在戰地，還要數年才能有起色，想要找到一位大匠……我在軍中試試把。”

程昱也是行動派，帶著人就直接出帳去了，過了一段時間，帶著一名壯漢就從帳外回來。

進帳之后，呼出一口冷氣，馬上一同坐到了火坑旁，程昱道：“這是軍中鐵匠，蒲義。”

“你把設想跟他說一下。”

“馬鞍垂落，鏈接馬鐙，就這么簡單，馬鐙以鐵鑄，可用半踏，三角踏也可。”

腳面上的部分，不必是半圓形，用三角拱起就好。

或者索性就做一個環，做個踏腳處就行。

用鐵鏈悍在馬鞍兩側垂落，既可蹬踏，又能在馬背上時穩固身形。

聽完之后，蒲義頻頻點頭，沉聲道：“若是此法，倒是不難……”

“先生果真見識非凡，在下回去之后立刻就嘗試一番。”

“如果有收獲，立刻來報，或許今夜就能有結果。”

“那太好了！”陳重等人左右相看，決定在帳中等候。

等到半夜，陳重已經讀了不少書了，程昱看了邊上有個披堅執銳的宿衛也在火坑旁坐著向火，登時不耐煩道：“你在這里干什么？”

“難道無需執戟守夜？”

“呃我——”曹昂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答，愣了愣神。

這幾日和陳重表明了身份之后，他也有點演不像了。

“呃，先生，這是在下的宿衛，平日里很是辛苦，故而——”

“你的宿衛怎么了？”

程昱眉頭一凝，“軍中軍紀為上，若是被旁人看到，該怎么編排，日后軍中軍士，如何管轄？”

“我的宿衛尚且還在外值夜，就算是子孝將軍的愛將，那也是夜夜巡守，風雪之夜亦如是。”

“出去！”

“唯！”曹昂連忙起身，抱拳轉身而走，陳重的眼神一直盯著他，而臉上的表情更是糾成了一團。

又無奈又無語。

你說這事兒鬧得。

等曹昂出去之后，陳重又輕輕地喊了聲：“程主簿……”

“這位宿衛，比較特殊，在下覺得日后還是稍加照顧些，未必是壞事。”

“不必，”程昱擺手拒絕，微微抬起了下巴，十分威嚴的道：“我能準許你進帳來等候，已是念在你有立功之心。”

“伯義，你還年輕，所求不能太多。”

意思就是，我搞特殊就行了，別想著把身邊的人都變得特殊。

這是在敲打我吧？

陳重聽出了他話里的意思，如果是在尋常，他當然知道這是金玉良言，心中會有所感激，并且日后引以為戒。

畢竟，自亂世逃荒差點餓死至今，日子好不容易一點點好起來，步子不能邁得太大。

但是呢，被驅趕到門外的人……他，他本身的確就很特殊。

“先生你說得對，我根本無法反駁。”

“哼哼。”

程昱受用的干笑了兩聲，而后伏案處理軍務，任由陳重在帳內讀書。

后半夜時，蒲義命人從軍中帶來了消息：能研制，需一兩日可見成果，到時會立刻來告知主簿。

于是陳重才被搖醒，請出了帳外，和曹昂以及幾名宿衛縱馬回自己的宅邸居住。

最近無事，陳重早上酣睡，中午去田地中巡查，下午習武，晚上讀書。

一連三日，律己守規，絕不怠惰，等到第三日下午。

軍中來人請陳重去校場一觀。

他走后不久，荀彧也叫人來請，說是有些公務要陳重幫忙。

但是被告知已去了軍營。

公署內。

荀彧聽見門外有腳步聲，正拿著自己家學的典冊策論準備放到臺面上，卻只看到一人走進來。

“陳伯義何在？”

“回稟司馬，他去軍營了，說是曹將軍親自來請。”

荀彧：“……”

聞言，他悄悄把書卷往案底塞了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