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前，

季海平將晚上訓練要用的籃球都打足氣后，開始修剪起了場館內(nèi)的盆栽。

就在這時，

他聽一聲叫喊響起：

“老季！”

他轉(zhuǎn)過身，看見顧庭星迎面走來。

季海平看著這個畫面，感覺好像又回到了好久以前，同樣是傍晚的這個時分，同樣是此處這個體育館。

顧庭星下課后，總是第一個到達球場，準備晚上的訓練。

此刻的這聲呼喊，落到他耳里，他恍惚感覺到是來自于當年那個少年那嘹亮爽朗的嗓調(diào)。

季海平眼眶有些模糊濕潤，嘆笑了一聲：

“來了啊。”

“來了。”顧庭星站在遠處回應(yīng)道。

一如十年以前。

他走到老季身前，張開手抱了抱他。

“矯情。”季海平撇過頭，挪了挪嘴巴。

“老季，你這胖了不少啊。”顧庭星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最后蹦出這么一句話。

“又皮癢了是吧。”

季海平此刻喜悅的神情溢于言表，他拍了拍顧庭星的肩膀，

“你小子，現(xiàn)在還打球嗎？”

“空閑的時間都會去打一場，”顧庭星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現(xiàn)在是不行了，體力和上學的時候沒法比，打不了一會兒就直喘，哪像當年那會兒，打個全場不再話下。”

“那時候，就屬你最勁兒，整個一拼命三郎。”季海平哈哈大笑幾聲，隨后拿過一個籃球，傳給他，“投兩個三分看看，你當年不是說，二中的籃筐在你眼里是大海嗎。”

顧庭星接過球摩挲了兩下，拍了拍，曲臂一送，壓腕投出。

三不沾。

“你小子，”季海平看著笑岔了氣，抬腿鬼給了他一腳，“你別說你是我?guī)С鰜淼膶W生，丟人。”

顧庭星尷尬地笑了笑，又做了兩個投籃的動作。

“太久沒來這里投籃了，生疏了，這也不是當年的籃筐了啊，換了新的，認生。”

隨后兩人又聊了聊近況，

老季早就聽季曉頌說過了，他現(xiàn)在在干著酒水生意，最近在清泉這邊拓張業(yè)務(wù)。

“你妹妹現(xiàn)在是在上大學嗎？”

顧庭星點了點頭，說道：“在湘南師范，大二，說畢業(yè)后想回二中來當老師。”

“回來建設(shè)母校，可以啊。”

老季稍稍猶豫了一會兒，又問道：“你母親呢，現(xiàn)在身體還好吧。”

“挺好的，早幾年想把她接去星城，她不愿意，只想留在清泉。我現(xiàn)在也還賺了點錢，足夠讓她在家安心養(yǎng)老的，但她閑不住，在超市找了個工作，我去看過幾次，老板人挺好的，活兒也不累，她樂意在那兒干，也就由她了。”

顧庭星有些無奈一笑，說道：“就是每個月打給她的錢，她也不用，就存在那，說給我留著將來娶媳婦用。”

季海平聽了后，欣慰地笑了笑：

“嗯，挺好的，日子都越來越好了。”

“嗯對，輕舟已過萬重山。”顧庭星笑著感慨了一聲。

老季又伸出腿輕輕踢了他一下，沒好氣道：

“你小子，現(xiàn)在還能拽上兩句詩了，可以啊。”

“我當年語文也是還可以的。”顧庭星哈哈一笑。

就在這時，

季曉頌走了過來。

“阿星哥，今天就來了啊。”

“正好在這邊辦完了點事，天也還挺早，就回學校來看看老季。”

一旁的季海平聽他這么一說，臉色瞬間就不悅了，氣笑道：

“哦，原來你小子只是順路才過來看我的啊，我還以為你是專程的呢，虧我剛才還那么感動。”

顧庭星看著氣呼呼的老季，心里有些好笑，隨即見他作勢又要踢傷一腳，連忙安撫道：

“老季，你在我這里當然是最重要的，我其實就是專程回來看你的，不找個借口說是工作順路，不是怕你太感動嗎？”

“一邊去你。”季海平揮了揮手，一副哄不好的樣子。

季曉頌在一旁憋笑圍觀，心中也忍不住感慨這場面還挺溫馨的。

十年后，曾經(jīng)的學生再回來拜訪，談笑間仍然能像當年那樣，其樂融融說說鬧鬧，老季這老師當?shù)眠€挺幸福的。

“老季，你這叫我過來干嘛。”她突然想起來，待會兒還得和陳陽一起吃飯呢，時間可別耽誤了，于是趕緊問道。

季海平朝顧庭星挪了挪嘴，說道：

“這小子不是來了嗎，也好久沒見了，一起去外面吃個飯。”

顧庭星一聽，瞬間來了勁，伸手搭到了老季的肩膀上，道：

“老季，福滿樓走起，以前比賽完后你都會帶我們?nèi)コ缘模涯睿瑒倓倎韺W校的時候我還看了一眼，現(xiàn)在整個外立面都重新裝修了一遍金碧輝煌的，就是不知道味道變了沒有，想念這一口好久了。”

季海平拍掉他的手，咬牙道：“以前就屬你小子就能吃，還專挑貴的菜點，我那點工資被你吃了一大半。”

季曉頌這時嘟囔道：

“我今天晚飯約好了要和陳陽一起吃的。”

季海平一聽后，聲音提高了一個度：

“又一起吃？！”

“什么叫又，也沒有幾次好吧。”季曉頌聽老爹一說后，臉色有些微紅，目光移到了映照在地板的夕暉上。

“得得，叫上那小子一起總行了吧，正好我還能看著點，他現(xiàn)在在哪里？”

“老季，大老遠就聽見你在喊我，啥事兒？”

陳陽穿過灑落在體育館中的夕陽，走了過來。

季海平看著他那張笑臉沒由來心頭就來了火氣，拿起一個球飛了過去。

陳陽順勢接下，曲臂投籃，手起刀落，應(yīng)聲落網(wǎng)。

“好球！”

顧庭星見這個超遠三分干脆利落，不由叫了一聲好。

老季切了切嘴，沒好氣道：

“誰讓你投的，以前你打比賽就這樣，也不管合不合理，接球就投，只知道耍帥，盡能耐。給我撿回來。”

陳陽搓了搓手，正要去撿。

季曉頌出來圍護道，“老季！哪有你這樣欺負學生的。”

面對自家女兒，季海平全然沒有了威風，貼笑臉道：

“我哪有欺負他們，你可不能冤枉老爹啊，盡向著外人。”

說道外人兩個字的時候，語氣還加重了兩分，瞥了陳陽一眼。

“哼！”季曉頌微微一跺腳，小嘴嬌鼓，對老季說道：“我以后晚上不給你帶飯了，你自己去食堂吃吧。”

“哎呀，我開玩笑的。”季海平連忙賠笑認錯，“不是見陳陽這小子，好久都不來我這里看我了嗎，說了兩句氣話。”

陳陽這時候站了出來，語氣堅定道：“老季，我以后一定常來看你，要不以后晚上送飯的時候，我和季曉頌一起？”

老季投來了一個想吃魚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