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炒的什么菜啊，這么香。”
陳陽聞著從廚房里飄出來的香味，忍不住問道。
父親的手藝也是很久沒有嘗到了。
“油燜大蝦，你媽最好這口。”陳鴻青一邊哼著小曲，一邊翻炒著。
“媽怎么還沒回來，又加班啊。”陳陽站在廚房門口問道。
陳鴻青將鍋里的蝦翻個面，道：“她說去市戲劇院走走，可能要晚點才能回來。”
陳陽的母親賀文菁在市文化局工作。
“怎么，你餓了？”陳鴻青看了陳陽一眼。
心下覺得有些奇怪，這小子以前可不愿在廚房待著，尤其是炒菜的時候，不喜歡油煙味。
今怎么一直杵在這里。
“不餓，在學校門口吃了碗餛飩才回來的。”
他先前在網吧附近的一家混沌店，打包了兩碗，等待排位配對的時間，他和王啟明一人一碗，墊了墊肚子。
陳鴻青哦了一聲。
隨后陳陽也沒回客廳或者房間。
依然繼續站在廚房門口。
“怎么，想先嘗一下，一直站這。”
陳鴻青看他半天不走，出了奇了。
“沒，要不，爸，你教教我唄，炒菜。”
陳鴻青一開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是讓我教你炒菜？”
陳陽點了點頭，“嗯嗯。”
父親確實做得一手好菜。
他說過，要是畫畫養活不了自己，那就去當個廚子，準能成。
市里多少大店的廚師，在他看來都不如他，而且他做菜不靠著那些味料。
陳鴻青把火關小了一點，看著陳陽。
“你小子，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老實說，你一進門我就看你不對了。”
隨后目光開始游尋，像是在尋找什么。
陳陽瞬間慌了。
“爸，你別找了，我沒闖禍。”
他知道父親這是在找笤帚。
每當他闖禍被家里知道后，他總能看見這哥們。
“沒惹事最好，多大的人了，一天到晚就知道瞎玩。”
陳鴻青轉身繼續炒著蝦。
“你真要學？”
陳陽走到他身邊。
“是啊，炒得一手好菜，多牛啊。”
“行，大男人是該會幾個拿得出手的菜。你先去把手洗了。”
“好。”
于是陳陽把手洗干凈，在父親的指導下，掌起勺來。
別說，這玩意還真講究遺傳。
兩輩子加起來沒下過幾次菜的陽哥兒，竟然很快就上手了。
沒過一會兒，還炫了個技，顛了把勺。
一顛，一只蝦甩了出去。
毫無意外，陳陽同學挨了一栗子。
又是另一個久違的兄弟。
熟悉的感覺。
真的回來了。
.
陳陽忘了上一次，一家人像現在這樣坐在一起吃飯是什么時候了。
每個人對幸福的定義都不一樣。
陳陽記得，幾年前有一個很熱門的問題，你覺得自己幸福嗎？
如果有人現在來問他這個問題，他會毫不猶豫地回答，
幸福。
此刻，陳陽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陳鴻青開了一瓶平時舍不得喝的酒。
他自己也覺得奇怪，今天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平白無故把它開了干嘛。
但，就是想開。
也總覺得今天就應該開，說不出理由，但不需要理由。
陳陽給父親倒滿后，也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上。
父親看了一眼沒說什么。
母親賀文菁給他夾了一只蝦，隨后說了一句，“只能喝一杯。”
“領導，嘗嘗這蝦怎么樣，你兒子做的，我在一旁指導的。”
陳鴻青語氣帶著炫耀向賀文菁說道。
賀文菁一聽，先是看了一眼陳陽，然后看向他爹。
陳鴻青笑了，明白妻子的意思。
“兒子長大了，都已經成年了。你不要老覺得他又闖禍了好不好。我們要信任他，在這一點上，你這個當母親的就要多向我這個當父親的學學了。對兒子，要有充分的信任，不能老以小時候的眼光看他了。”
陳陽默默在一旁看著父親說這些張嘴就來的話。
他不會忘記老父親下午那個尋找笤帚的眼神。
陳鴻青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但沒有回應，繼續說著：
“沒別的事，只是我們老陳家的男人比較顧家，下廚那必須得過關，我看他年紀也到了，今天一回家就把他叫來，讓他摸摸火，別說，這方面還真遺傳了我幾分功力，嘗嘗，味道雖然和我做的比不了，但也算不錯了，第一次做。”
一頓夸夸完后，陳鴻青露出了老父親般的笑容，拍了拍陳陽的肩旁，“表現不錯。”
陳陽夾了一只蝦給母親，“領導嘗嘗，給給意見，我好改進。”
賀文菁笑著碎了他一句，“油嘴滑舌，盡跟你爸學這些壞的。”
“嗯，是挺好的。挺棒。”
母親嘗完后，伸出了一個大拇指。
“你自己多吃點，長身體呢。”
“陳陽，手慢可就沒得吃了。”老父親提醒道。
陳鴻青很少像賀文菁一樣會去給陳陽夾菜。
一會功夫他已經兩只蝦下肚了。
在別的家庭桌上，父親假裝不愛吃這菜，其實是想讓兒子多吃點的畫面，在他這里是沒有的。
沒那習慣。
.
飯后，陳陽把碗給洗了。
這活兒本來是陳鴻青的，已經包了小二十年了。
今天陳陽給截了過來。
洗完碗后，
陳陽回到了房間，他環顧熟悉的臥室，墻壁上貼著櫻木花道與流川楓擊掌的海報。
前世，自從工作以后，他就很少在這間房里住了。
也就每年過年的時候，回來睡個幾天。
但記憶里，每當回來后，臥室總是井井有條，干凈溫馨，所有東西都擺放在和學生時代相同的位置上，沒有一絲灰塵。
他有幾次推開這扇門后，很恍惚，
仿佛覺得自己并沒有長大，仍然是在上高中，他沒有離開這間臥室一整年那么久，好像僅僅只是隔了一個上學的白天。
似乎這間房，是一個獨立于時間長河外的地方。
外面時光流逝，不曾停歇，唯這永遠似當年的摸樣。
而這之所以能成為一處雋永之地，
當然是源自他父母的精心理護。
父母的愛足以抵抗時間，化為具象，就是這樣一間永遠如記憶中那般熟悉溫馨的房子。
而這一次，
當陳陽推開門后，他是真的還在高中。
這個晚上，他一夜無夢，睡得無比的舒適沉靜。
窗戶敞開，夜海涌動，帶來熟悉的風，他在少時的風中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