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傾。

曹立叩響了自家土屋的院門。

“誰？”

屋內(nèi)傳來了蘇紅玉的聲音，聲音聽起來似有些惶恐。

“紅玉，是我！開門！”曹立壓低聲音回道。

片刻后，蘇紅玉打開院門，將他迎了進(jìn)去。

“相公。”豈料，剛進(jìn)屋，蘇紅玉猛地?fù)涞讲芰阎校÷暢槠饋怼?

曹立一愣，立時眉頭緊鎖：“出什么事了紅玉？”

蘇紅玉明顯是受到了驚嚇，連說話都帶著顫音。

“相公，今日下午的時候，那些潑皮又來了，他們敲門我沒敢開，那些人就一直堵在門口，隔著門不停地喊，直到天快黑才沒了動靜。”

曹立的臉色立馬陰沉下來：“你是說癩三又帶人上門了？”

“嗯。”蘇紅玉點頭。

“該死！陳老漢都已經(jīng)死了！他們還來作甚！”曹立不禁握緊拳頭，咬牙切齒。

蘇紅玉俏臉微白，咬著嘴唇道：“他…他們說，這次是來找我的，揚言要給我說個好人家。”

曹立聞言先是一愣，繼而大怒道：“放他娘的狗屁！他癩三一介潑皮，何時轉(zhuǎn)做了媒人？我看他擺明就是覬覦你這個人！”

艸！

泥人尚有三分火氣，此刻曹立目露兇光，恨不得將癩三那伙潑皮碎尸萬段。

“相公！你千萬別沖動！”

蘇紅玉淚眼婆娑，癩三一伙人多勢眾，她擔(dān)心曹立再去找人家拼命。

曹立深吸口氣，壓下心頭的怒火，轉(zhuǎn)而安慰起蘇紅玉。

“紅玉，你放心吧，吃過一次虧，這回我心里有數(shù)。”

接著，他笑著給蘇紅玉擦去眼角的淚水，并繼續(xù)安撫道。

“你也不用太擔(dān)心，暫且忍幾天，我有辦法！哦，對了，后面你暫時先不要接漿洗的活了，盡量呆在家，不要出門。”

“嗯。”蘇紅玉輕輕點頭，一臉柔情的望著曹立。

她暗自慶幸自己果然沒有跟錯人，眼前之人，年齡上雖然比她小上一些，但卻給了她不少安全感。

“呀！火上還燒著飯呢！”

蘇紅玉忽然想起灶房還開著火，她幫曹立卸下背簍之后，匆忙進(jìn)了灶房。

看著蘇紅玉離開。

曹立的眼神立馬冷了下來。

“癩三……”

他嘴里不停念叨著這個名字。

癩三是附近十里八村有名的無賴，靠著手底下聚攏的一伙潑皮，平日里欺軟怕硬，魚肉鄉(xiāng)里，惡事做盡。

放在今日之前，他肯定會忌憚，甚至畏懼對方。

可如今他有了拘靈珠這個倚仗，只要給他一點時間，他有十足的底氣，很快就能讓對方付出慘痛的代價。

不過。

在此之前，他還是要盡量避免與對方起沖突，畢竟人家人多勢眾，憑他如今的能力，一個人又能對付幾個？貿(mào)然動手，還可能正中人家的下懷，就像上次一樣，白白挨了一頓毒打。

一般像這種情況，即使報官也沒用，只要不死人，往往會被判定為雙方互毆。

到時候不僅正義得不到伸張，甚至還會遭到衙門的責(zé)罰，交上一筆罰款才能了事。

……

不多時，飯做好了。

兩碗谷糠混合野菜蒸煮出來的主食，連疊配菜都沒有。

谷糠這玩意兒，粗糙干澀，難以下咽。

放在前世，那都是喂養(yǎng)家畜的飼料，但在這里卻也被窮苦人家當(dāng)做一種主食。

“吃吧相公。”

蘇紅玉遞給曹立一雙筷子，然后自己開始小口小口的吃著。

曹立接過筷子，端著碗，慢慢往嘴里扒飯，只不過那味道簡直味同嚼蠟。

“相公，今日進(jìn)山收獲可還成？”

“哦，還成，采到一根七兩重的棒槌，能賣些錢，明日一早我就去鎮(zhèn)上趕集，順便買些家用，你那可有什么短缺的，我一并給你買回來。”

……

飯后。

今夜的蘇紅玉極其熱烈，簡直要將曹立融化了一般，令他難以自拔。

不過曹立絲毫不慫，來者不拒，化身常山趙子龍，殺了個七進(jìn)七出。

一夜一晃而過。

翌日，曹立起了個大早，背著竹簍就來到了呂開山家。

“嫂子。”

給曹立開門的是呂開山媳婦兒，他來的不巧，呂開山一家正圍著桌子吃飯。

見狀，他連忙道：“呂大哥，你先吃著，我去外面等你。”

曹立正欲轉(zhuǎn)身離去之際，呂開山喊住了他。

“曹兄弟來了！沒吃飯吧？來，坐下吃口飯，這會兒時間還早著呢。”

曹立忙擺手道：“不了呂大哥，我吃過了，我去外面等你就行。”

“嗐！吃過也可以再吃點，跟我還客氣啥，正好今早你嫂子蒸了籠兔肉餡包子，讓你小子給趕上了，算你小子有口福。”

說著，呂開山不由分說地抓起兩個包子，起身一把塞進(jìn)曹立手中。

“呂大哥，這……”

在亂世，吃食本就不便宜，更何況兩個肉餡包子，曹立怎好意思收下。

“拿著吧。”呂開山直爽道。

曹立不由心頭一暖，也不再扭捏，收下后說道：“那呂大哥，你先吃著，我到外面透口氣。”

“行吧。”呂開山擺了擺手。

曹立在門外等了大概一刻鐘，呂開山背著一個大竹簍出來了。

兩人很快出了村，又花了半個多時辰，一路順暢的到了鎮(zhèn)上。

溪頭鎮(zhèn)，這是離大柳村最近的一個鎮(zhèn)，也是通往南石城的必經(jīng)之路。

因其位置的特殊性，溪頭鎮(zhèn)在南石城屬于重鎮(zhèn)，駐扎著不少兵丁，以震懾宵小。

因而這里吸引了十里八村的不少富戶，為了安全，但凡家底豐厚的，都想花大價錢到鎮(zhèn)上落腳定居。

溪頭鎮(zhèn)在布局上足有兩條長街，三條短街，此時正值早集，街道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其實。

這是曹立第一次進(jìn)鎮(zhèn)，以前進(jìn)鎮(zhèn)趕集賣貨都是陳老漢當(dāng)事，如今陳老漢沒了，這個擔(dān)子自然由他來接。

他跟著呂開山走街過巷，一路上耳邊傳來各種熙攘雜音。

“你這賤民！走路不長眼？”

“你聽說了嗎？吳家莊遭妖禍了，據(jù)傳死了幾十號人，各個死相凄慘，肢體都湊不全。”

“呦！看這小女娃可憐的，怎么就剩皮包骨了，走！跟姐姐去一個叫百花閣的地方，保證今后不愁吃不愁穿，還有大把銀子賺。”

“嘿！大爺，進(jìn)來瞅瞅？剛過門的新娘子，潤得很。”

……

一路聽到這樣的聲音，曹立心頭不禁有些壓抑，暗嘆這真是一個吃人的世道。

很快。

在呂開山的帶領(lǐng)下，兩人來到一條短街，這里的街市口兩旁站著兩排兵丁，犀利的目光在人群中來回掃視。

眼前整條短街就是一個龐大的集市，里面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像曹立他們這種沒有門面店鋪的散攤兒，衙門設(shè)有規(guī)定，想要在鎮(zhèn)上擺攤賣貨，就必須來此處。

“這…進(jìn)里面還需要交錢？”曹立看著街市口排著長長的隊伍，頓時皺眉道。

呂開山搖搖頭：“不是交錢，是換取竹帖。”

“竹帖？”曹立疑惑。

“嗯，衙門鑄造的特殊竹帖，相當(dāng)于錢財，在市集里買賣不能用銅板或銀子，只能用竹帖交易，等出市集的時候，再用竹帖換錢。”

呂開山邊拉著曹立往隊伍后面排，邊解釋道。

聞言，曹立立刻就明白這樣做的目的，無非就是方便收取雜稅，避免有膽大之人逃稅。

以前。

曹立沒少聽陳老漢吐槽稅賦的嚴(yán)苛，各種苛捐雜稅可以說是層出不窮。

這次他來鎮(zhèn)上賣藥，光他知道的就需要交兩種稅，買賣的契稅和采藥的藥稅。

另外，由于他需要擺攤賣草藥，所以還要交上一筆攤位費。

這三項加起來，數(shù)目可不小。

要知道他之前可是還交了買路錢和保護(hù)費的，這樣一層層剝削下來，恐怕采藥的收入最后能留下一半就不錯了。

曹立望著街市口，那里正支著一張桌子，兩名身著官差服的衙役，一個負(fù)責(zé)問話查驗身份，一個負(fù)責(zé)收錢，并發(fā)放竹帖。

“你們兩個是一戶？”

很快到了曹立兩人，負(fù)責(zé)問話的衙役瞟了一眼兩人，冷冷道：“把你們的戶牌拿出來。”

“回差爺，我們是同行，不是一戶。”站的稍微靠前的呂開山連忙解釋，并拿出身份戶牌遞了過去，同時不忘給曹立使了個眼色。

雜稅大多都是按戶收，同一戶籍的人進(jìn)入市集買賣，只用交一筆攤位費和一次稅。

曹立和呂開山顯然不是一戶，則需要各自交攤位費和雜稅。

若是冒充一戶被查出來，那就是故意逃稅，罪責(zé)相當(dāng)嚴(yán)重，輕則脫良入賤，重則發(fā)配苦役，甚至抄家殺頭。

只是，如今這世道，尤其是這邊陲之地，被各種雜稅逼得活不下去的人比比皆是，所以別看罪責(zé)很重，但鋌而走險的人依舊不少。

“那你上前干嘛！站回去！”衙役一臉沉色的看向曹立，呵斥道。

曹立第一次來集市，難免出錯，只能乖乖地后退兩步，待呂開山通過之后，他才再次上前。

等兩人都進(jìn)入集市，在呂開山的帶領(lǐng)下，很快找到了兩個相鄰的空攤位。

草藥作為治病救人之物，市場還算緊俏，僅僅一個時辰不到，曹立攤位上的草藥就賣光了。

收入和他預(yù)想的差別不大，那根七兩重的棒槌，行情好，賣了三百四十文，其余草藥加起來一共賣了一百一十來文。

不過，和人家呂開山那邊比起來就差遠(yuǎn)了，人家光是那頭野狼，就賣了一兩銀子，這會兒攤位上還有一只野狍子沒賣呢！

“明天就進(jìn)山！”

曹立受到了刺激，在心里暗暗下定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