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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再無瓜葛

聞言,眾人將目光轉向沈琬,若有所思。

舒若亭到底是沈家主母,一切事情都還是她說了算。

沈琬沈家嫡女的身份在這一刻也不好使,一個是沈家主母,另一個是嫡女,孰輕孰重,他們還是能分得清。

算了,豁出去了!

一個小廝踢著沈琬的膝窩,重重一下,疼得沈琬咬緊下唇,額上流沁細密汗水,不得不倒在地上。

兩人押著她,跪在舒若亭面前。

“沈琬,我辛辛苦苦將你養育成人,你就是這么報答我的?我可是生你養你的母親!”舒若亭眉毛緊皺,能夠夾死一只蒼蠅。

她不喜歡這個女兒,更不能允許她來反抗她的威嚴。

今日,她倒是要看看,是她這個當家主母厲害,還是她一個羽翼未滿,空有虛名的沈家嫡女厲害。

她抬起沈琬的下巴,質問道,“說,你昨日究竟跟誰在一起!”

沈琬下巴被捏著,動彈不得。

身后的人也沒有當她是沈家人對待,胳膊兩處幾乎是被壓制著,被掰得生疼。

冷汗直冒,她咬著下唇,目光轉向沈蕓,“妹妹為何不告訴母親?”

沈蕓沒想到她會將矛頭指向自己,短暫愣住,思忖片刻后連忙解釋,“阿姐,我只是看到一個男子進了阿姐的房間,但是那人的模樣,妹妹沒有看清。

都怪我,讓那采花賊奪走了阿姐的清白之身。”

沈蕓緊張咽了口唾沫,她的確沒有看到人,但她又怎會不知道沈琬中了那西域進貢的合歡散。

若不與男子歡好,恐怕她今日就無法站在這。

聽到這,沈琬心中有數。

——果真是她們給她下的合歡散。

沈琬嘴角扯起一抹笑,她的好妹妹,張口閉口就是男人毀了她的清白。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多關心她。

只怕她心里想著的,是坐實她這個阿姐與男人私通的罪名。

沈琬臉上的傷口割裂與雙膝的麻木感凌亂交織,卻比不上心中半分疼痛,面前所害她之人,是她的母親,妹妹!

貴女在成親之前與外男有所勾結,一旦發現,輕則毀了名聲,重則浸豬籠,她前世正是因為被浸豬籠后一蹶不振,千人騎萬人罵。

盡管舒若亭并未發現兩人有染,只是一口咬定。

然而,與她歡好的蒙面人卻不見蹤影,根本救不了她。

重來一時,沈琬堅信只要咬死自己是清白之身,舒若亭與沈蕓就拿她沒轍,最重要的,是兩人手上并無確鑿證據。

僅聽沈蕓的一面之詞,無法給她定罪。

跪的時間長了,膝蓋摩擦磨出血。

沈琬強忍疼痛,想要微微挪動身子,但身后的兩人卻仍然死死扣住她,沈琬壓著嗓子,對上舒若亭的目光,一字一頓,“母親真要這么絕情嗎?”

她在猶豫,試探,想看看母親是否真的一點也不愛她。

良久,無人應答。

這一刻,沈琬才真正明白。

舒若亭不喜她,甚至是恨!

沈琬復掙扎幾下想要站起身,無果后絕望開口,“放手。”

聞言,沈琬身后兩小廝你看我我看你。

心中糾結。

兩人些許為難,但轉念一想,沈丞相最在乎最寵愛的,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正是這沈琬。

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他們準沒好果子吃,思前想后,兩人默契松手,只是虛押。

“沈琬,我真是給你臉了,你竟敢騎到我頭上。”舒若亭說得咬牙切齒,目光一緊,惡狠狠瞪著面前之人。

下一秒。

巴掌聲響亮。

閨房驟然安靜下來,一絲聲響也沒有。

“阿娘!阿姐她……”

沈蕓用帕子輕擦淚水,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仿佛被打的人不是沈琬而是她,“阿姐只不過是害怕,并沒有忤逆阿娘的意思。”

言畢,沈蕓上前,欲將沈琬從地上扶起,“阿姐……”

“滾。”沈琬拒絕,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舒若亭本是將門之女,一巴掌下來,沈琬也沒承受住,直接就倒在了地上,狼狽不堪。

見狀,沈蕓半蹲的身子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她尷尬一笑,緩慢起身,這么喜歡跪,那就一直跪著吧,然而,開口時卻換了個人,“阿姐,阿娘也是因為你好。”

“蕓兒,你不用替她解釋,一個浪蕩女,打了便是打了。”舒若亭溫柔地捧起沈蕓的手,她替她拂去灰塵。

可是,沈蕓手上又怎么會沾染灰塵?不過是碰到了沈琬的衣袖一角罷了。

兩人溫馨一幕刺痛沈琬,明明她也是他的女兒,怎么她的心就完全偏向了沈蕓,難道,她有那么差勁,有那么令人作嘔嗎?

一個喚蕓兒,一個喚浪蕩女。

沈琬心臟像被人抽去一塊,重重踩在地上,碾碎。

揪心惡痛由心臟那處蔓延至全身,痛的她呼吸不過來。

左臉被劃傷,如今,右臉上慢慢浮現紅色五指巴掌印。

火辣辣的疼。

她知道舒若亭不喜自己,在她來時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真正經歷的時候,心中還是止不住涌起酸澀。

密密麻麻的疼痛感流至五臟六腑,滲透到她每一滴血液。

這時,另幾個小廝搬著長凳棍杖進門,低下頭,“大娘子,對不住了。”

沈琬沒抵抗,傀儡似的任由擺布,她咬著牙,承受每一棍打在身上的疼痛,眼眶不知在何時早已霧蒙一片,血水一點一點浸染裙布,直到她意識模糊。

……

再次醒來,已是黑夜。

察覺沈琬指尖微動,季月幾乎是撲上來。

她捧著沈琬的手貼在臉頰上,淚水墜下,“娘子,我還以為你要死了,你睡了三天三夜,季月還以為娘子不要季月了。”

沈琬只覺得渾身散架,每一處都是疼的。

她聲音嘶啞,仿佛被炭火燒過,“水……”

季月立馬將茶杯遞給她。

沈琬捧著杯,一口一口地喝起來,尖松松的玉指搭在青瓷色的陶瓦上,柔弱無骨,雖好看動人,卻沒有一絲血色。

喝得太急,茶水順著沈琬的脖頸往下流。

脖頸修長嫩白,猶如上好的陶瓷玉,茶水污漬在白色褥衣上暈染開。

“娘子,你慢點喝。”季月又擔心又幽怨,雙目盛滿淚水“夫人心中半點不裝著娘子,那四十大板子,分明是想要取了娘子的性命!

都說最毒婦人心,娘子昏死過去了,夫人竟然還下得去手!”

她哭訴著,趴在沈琬床邊,淚眼汪汪,替她打抱不平,“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娘子以后不要那么逞強了。”

季月哭哭卿卿,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長睫輕顫,沈琬微眨眼,一眼一瞥,皆是風情萬種,狐貍眼微微上挑,此時還半掩著臉,虛弱時更惹人心疼。

紅唇失了血色,緩緩翕動“我這條命,她打我時就已經還給她了,從此以后,我與她,斷絕母女關系,再無瓜葛。”

在不愛你的人面前,不論你做什么,她都不屑于看你一眼。

活過一世的沈琬深諳這個道理。

她現在能抓住的唯一依靠,就只有自己。

她要救的,是征戰沙場為國抗敵卻被人安上莫須有罪名的大哥,是寵她愛她事事以她為先卻死于朋黨之爭的二哥,只有他們,才值得去愛去守護。

上一世,大哥遠在邊疆,二哥南下訪查。

她盼著他們能來救她,卻撐不住先走一步。

后來,她的靈魂飄蕩,眼睜睜地看著大哥二哥一個一個在她面前死去,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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