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原初的權柄……”

“代表『吞噬』的一環。”

“身為人類，你本該無命承受法環之重，但因為那根……嗯，黃金流星，你具備了承載它的資格。”

說到這里時，阿波蘿神色復雜地看了帕里斯一眼。

擔憂、歉疚、猶豫……

那粲然的眸子中有太多情緒。

然而帕里斯并沒有發現，只是驚訝于她口中的諸多名詞：

法涅斯之環？原初權柄？吞噬？

在他的記憶中。

古希臘神話廣為流傳的三個版本中。

『法涅斯』是俄爾甫斯神譜中的原初之神，雙相之神，以及眾神之祖。

而聽她所說，這個世界的“法涅斯”比起一位神明，更像是權柄的象征。

——由一圈圈象征著至高神權的環所組成。

『吞噬』，正是為王的一環。

至于她說的資格……

等等，合著我的黃金流星就是個神授塔？用來承載并激活這道環？

我去，人憑牛貴！

回想著她的溢美之詞，連它都不禁有些昂然抬首，意氣風發起來。

阿波蘿默默看著帕里斯那逐漸變得精彩起來的表情。

驚訝于這個弟子的接受能力。

同時也隱隱松了口氣。

至少，他沒有怪我無端讓他承受這些……

——并不是每個人，都有顛覆世界的勇氣。

在心中輕聲嘆息著。

阿波蘿努力調整思緒。

既然他已然樂觀接受，自己也并無回頭路可走。

那就打起精神來。

光輝之神，怎么能讓自己的弟子和信徒，看見迷茫的一面呢！

想著，阿波蘿雙手輕合，以略顯昂揚的語氣，畫餅道：

“愚蠢的弟子，你聽好了，擁有了這項權柄，它意味著你可以承受所有神的賜福。”

“同時踏上一條前所未有的，不知通往何方的道路。”

“而你的未來，我亦無從知曉。”

阿波蘿說著，垂眸淡淡看了他一眼。

此時刻，那飽含溫暖光輝的眸子中仿佛帶著觀音垂憐眾生的悲憫。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么。

但終于還是沒有說出口，只是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帕里斯的頭，以近乎自語的聲音輕喃道：

“但不用擔心，身為師傅，我會一直陪在弟子的身邊，為你照亮前路。”

感受著額發上的暖意。

帕里斯心中翻起驚濤駭浪。

承受所有神的賜福？

我超，什么《焚訣》？

這下真成古希臘蕭炎了。

同時，一個荒謬的念頭也不由適時而生——這個世界觀簡直就是在用自己前世的所有閱歷在瘋狂的縫合！

想著，注意到了阿波蘿有些低沉的情緒。

帕里斯迅速揮忘那些無關的想法，玩笑著出聲安慰：

“師傅，麻煩對自己的信徒兼弟子自信一點。”

說著，就見他以手錘胸，擺出一副夸張而又莊正的姿態，語氣高亢道：

“敬請見證！”

“……”

阿波蘿眸光微亮，露出幾分無奈而又輕松的表情。

接著就聽到帕里斯緊隨其后的第二句話：

“而且，我還要陪著師傅一起重回圣奧林匹斯神域，將太陽神神教發揚光大呢！”

話音落下很久。

阿波蘿都似乎沒有反應過來。

只怔怔地看著帕里斯那充斥著張揚和得意的自信表情。

“愚蠢的弟子，你啊……”

她櫻唇翕動，話音未絕。

忽地笑了。

……?*?……

夜深了。

帕里斯屹立在愛達山巔。

靜默地望著山腳下，以及再遠處的火光。

被點燃的蒲公英悄然飛舞。

撕扯著漆黑的夜幕。

風中傳來了哭聲。

在這場不眠的夜里。

有人流淚。

有人求饒。

有人血流成霜。

“好了。”

很快，帕里斯收回注視。

他嗅到了討厭的血腥味。

于是來到阿波蘿跟前，狀若隨意地開口問道：

“師傅，什么時候服用那枚賜福呢？我想先成為一位黑鐵級的英雄。”

“你為什么這么急著去變強？時間還很長，有我的幫助，我們可以慢慢……”

月桂樹下的阿波蘿有些不解。

帕里斯朝她露出了一抹無聲的淺笑，淡淡打斷道：

“為了復仇。”

復仇么……

阿波蘿露出了片刻的失神。

我也想要復仇的呀。

將我神軀擊碎的宙姒，將我神魂驅逐的赫拉。

唾棄嘲笑，落井下石的阿蕊絲，還有冷眼旁觀，不顧情意的阿爾忒彌斯……

啊不對不對，現在問題不在我這里！

很快，阿波蘿就從自己小家子氣的胡思亂想中回過神來。

所幸光輝將她籠罩，愚蠢的弟子看不見她的失態。

于是她回想著帕里斯那突如其來的話語，不解地問：

“復仇？你有什么仇人么？”

表情淡然地聽著阿波蘿把話問完。

帕里斯答非所問，語氣輕快地說道：

“對了，師傅，可以請您幫我尋找一下我母親的蹤影嗎？”

“……”聞言，阿波蘿分明怔了怔。

纖巧的眉梢微蹙。

“先前我已經跑遍了她喜歡去的每個角落，都沒有找到。”

帕里斯苦笑著搖搖頭，補充道。

“……”

阿波蘿張了張嘴，卻仍舊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不知道為什么他會突然提起這個。

她想要試著提醒些什么，然而看著帕里斯那張帶著無法掩藏的哀傷的臉。

終于又沉默了。

“沒關系的，她已經睡著了，對吧。”

帕里斯輕聲說。

“……”這一次，是阿波蘿瞪大了雙眼，“你怎么知道的？”

“因為我是一個兒子。”

帕里斯輕聲說著，目視遠方：

“而她，是一位母親。”

“戰爭的鐵蹄降臨在特洛伊的大地上。”

“黑甲的騎士抽刀來到愛達山。”

“而我……如今孤身站在您的面前。”

帕里斯笑著，他的臉色是那樣蒼白。

“師傅，你可以告訴我么，一位母親，要是在怎樣的情況下，才會將他的孩子置于危險之中？”

“……”

一瞬之間，阿波蘿忽然想起自己的母親，那位保育的女神勒托——即使被丈夫拋棄，即使被神后追殺。

她面臨了多少危險，才讓自己誕生在這個世界上？

“不會的，”阿波蘿輕輕搖頭，眸光閃爍，“一位母親，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保護自己的孩子，除非心臟停止跳動。”

聞言，帕里斯恍神片刻。

而后在阿波蘿后知后覺地捂緊嘴唇，面露歉意的愧疚神色中。

他輕聲重復著：

“是啊，除非心臟停止跳動。”

“……”

話落，眼看著阿波蘿滿眼歉意，不知所措的朦朧表情。

帕里斯很快收斂了深沉表情。

“當然，那些是懂事的，沉默的，聽話又成熟的孩子的想法。”

他忽然笑笑，語氣頗有些頑劣地說：

“我呢，因為很小氣，所以并不會那么通情達理。”

阿波蘿側了側腦袋，有些困惑。

帕里斯抬眸看著穹頂上將熄的星辰，輕聲說：

“今天，是我的生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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