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將去，日將出。

去往莫家村的石子路上，有兩個醉醺醺的人影。

“要不是這狗日姓楚的，我們原來的日子多好。”

莫樹四肢發軟，倚著莫石，左搖右晃的。

一邊打著酒嗝，一邊咒罵：

“十二郎死了，他老婆小魏娘子養不起兒子。

往日里，她當半掩門子，我們爽了，她也爽，且還能得到錢養家。

這兩全其美的事，多好！

偏偏這小娘養的東西來了，讓大家伙都能吃飽了，沒人餓死。

然后小魏娘子就上吊自殺了。

呸！

一日為娼，終身下賤的東西，裝什么貞潔，還當自己是黃花閨女呢。”

莫石聽著，也是來火：

“每次瀉火，都要跑老遠。

要么去縣里，要么去怡紅巷，來回跑的累死了。

而且價格也不便宜，味道也沒小魏娘子帶勁。

畢竟她有個兒子要養，不伺候好我們不行。

哎，小魏娘子要是活著，那該多好。”

說到心饞的地方，他下面充血，不由瘙癢起來。

莫石抓了抓，薅出幾根沾了膿的毛，他渾不在意的甩掉：

“你說他沒事，讓人人吃飽了干什么？

他害死了小魏娘子。

害的我們玩不了良家，只能去找暗門子，最終得了花柳病。

我們搞成這樣，都是那婢養楚元偉的錯！”

莫樹也是啐了一口：

“他還真以為自己是神君轉世，來救濟眾生的？

要知道，就是那些供奉神君的島，都沒說人人能吃飽飯的。”

莫樹和莫石正是先前，救大柱那事中，怨恨楚元偉的兩人。

他們又咒罵了好一通，方才平靜下去。

“不過他的好日子也快到頭了，趕快去王執事交代的地兒。

大伙都等著呢，莫遲到了耽誤大事。

今天，我要他好看！”

兩者急急趕往目的地。

那是高爐村旁一間小茶攤。

很簡陋。

木頭搭出個骨架，四周和頂上用竹篾子一圍，再掛個“茶”字木牌牌，燒上一壺水，便成了。

因著高爐村來往商人很多，而村里地又緊張，所以外面多的是這種簡易茶攤。

說是賣茶，其實就是個歇息喝水的去處。

也是鄉民行商，談古論今，高談闊論的地方。

“杜當家。”

莫樹兩人見了杜力，見他正在和人攀談，便小聲打了個招呼，退到一邊，等待起來。

杜力見到兩人，點了點頭，表示知道。

隨后，他繼續攀談起來：

“我看這姓楚的，賣股籌錢建糖廠一事，不靠譜。

你想啊，這糖廠真要是個盈利項目，怎么可能輪到我們這些個小本買賣？

早就被人家錢莊、大行商下手了。”

這話有幾分道理，大部分人也認可。

但也有幾個有見識的，他們認為此事可行，其中一個褐衣男子，便駁道：

“引入了錢莊和大商會，最后這糖廠姓不姓楚還不一定呢。

我就問大家一句，你們缺錢了，愿意同錢莊和大商會借錢嗎？”

這下大家都不說話了。

九出十三歸，這都是基本操作，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他們也不想去跟那群螞蟥打交道。

這么算來，楚島主如此行事，并無不妥。

杜力聽言，與一個手下使了個眼色。

那人會意，咳了一聲：

“大家都是生意人，這做生意呢，無外乎店大欺客，和客大欺店。

那姓楚的，他不敢對那些高門大戶耍手段，自不會招惹他們。

可我們呢？

我們對上他楚島主，算個什么？

他騙了我們，也就騙了，我們能奈他何？

我就提一點，如果他做賬，明明廠子盈利的，硬被他做成虧損了，不與我們分紅，我們能怎么辦？”

褐衣男子繼續駁道：

“楚島主說他會公布廠子賬目明細，供大家監督。

我相信楚島主的為人，他是不會做手腳的。”

現在問題變成了，楚元偉是否可信了。

這不是一個，靠擺事實講道理，就能完全說明白的話題。

信的人，可以找出無數例子，證明楚元偉可信。

不信的，也自可以尋到無數例子，證明楚元偉不可信。

這時全看哪方的聲量大。

誰嗓門大、人數多，誰就可以指鹿為馬，顛倒黑白，影響那些搖擺不定的人。

反之亦然。

這時杜力便不好發言了。

莫樹先跳了出來，嘲諷道：

“不是吧，不是吧，你個被島主盤剝的人，竟然相信島主的話？

這年頭竟然還有這么蠢的人！

你信島主，還不如信我是太始皇。

給我五十金幣，我封你當鎮國公。”

褐衣男子滿臉怒氣，但依舊在講道理：

“如果是其他島主，我自是不信，可楚島主不同。

你們也看到了，他是如何對我們這些泥腿子的。

他并無盤剝我們，他把我們當人看！

只這點，我就信楚島主不會坑我們！”

莫石繼續耍著無賴，嘲諷道：

“你看吧，又是一個被人賣了，還要替人數錢的。

你再懂，有我懂？

我可是他治下的領民，我還不知道他這個人？

你一個外人，給老子閉嘴。”

拿身份說事，褐衣男子一時無話可駁，他漲紅了臉，憋了半天才道：

“我不管，我是肯定要買這股的，不僅我買，我還要給我兒子買！”

莫石冷笑一聲：

“這買了股，是能賺大錢，還是能讓你成就超凡啊？

瞧你這上趕著跪舔的勁兒，該不會是個托吧。

我看呀，你就是個拿錢死全家的托。”

這般造謠，褐衣男子聽了再也忍不住，立刻就要動作。

不過不等他動手，莫石兩人找準時機，先下手為強，踹了男人一腳。

于是場上就這樣打開了。

經過這么一攪合，在場眾人看著，仔細一想，好像這募股一事，不太靠譜。

“他如果占理，何故要和人打架？肯定是說到痛處了，我看他就是托。”

“人家是楚島主治下，他都反對楚島主，肯定有他道理，這股不能買。”

“島主都是不拿我們這些普通人當人的，楚島主這人好的有點不正常，保不齊就在這等著咱呢，就等著收割我們。”

.........

同樣的場景，在高爐村各處都有發生，場面不免有些混亂。

杜力見狀，滿意的點了點頭，準備離開，趕往下一處。

只是他剛一回頭，就頭一暈，四肢開始不受控制起來。

沒一會，他就被控制著，走到了一處偏僻林子里。

那里正有一個紫衣女子，領著一個狐頭人身的妖人等在那。

“聽說，今天這出，是你建議那個王執事做的？為的就是阻止楚元偉賣股？”

紫衣女子問道。

杜力不知女人來歷，本著少說少錯的原則，便回道：

“是的。”

女子笑了笑：

“我叫紫玉，我們目標一致，都是想整治那楚元偉一番。

你能想出如此法子，也算是個人才。

這樣吧，這段時間你就跟著我做事吧。”

女人說完，遞給杜力一塊木質令牌：

“這是喚兵令，可以召喚一層黑鐵的黑狐武者助戰。

我要你用這個東西，打楚元偉一個措手不及，給他一個沒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