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楚元偉眼中出現了一串數字:
36:00:00
下一秒,這個數字變成了:
35:59:59
“這次回地球的時間竟然是一天半?”
楚元偉緩緩睜開了眼。
一股記憶涌入了他大腦。
“這段時間,好像沒什么事情發生。”
離開地球之后,身體會進入一種類似托管的狀態。
等再次上線了,就可獲得這段時間的記憶。
楚元偉見無事發生,松了口氣。
他環視一周,入眼,是他即熟悉又陌生的辦公室。
熟悉是指,辦公室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他見慣用慣的,分外眼熟。
陌生的是,那些東西或多或少,都發生著一定程度的畸變。
桌子,長了一叢又一叢的肉瘤。
吊蘭,憑空生出了污黃污黃的毛絮。
頂燈,射出了不明顯的紅色淡光。
........
辦公室里靜謐的可怕。
一應物什,都在一股難以描述的扭曲中,被污染成了怪物。
楚元偉見此,打開長了老人斑的手機,看了一眼。
2041年5月6日。
“自上次回去,才過了六個月,畸變又嚴重了不少。”
楚元偉嘆了口氣,正巧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進。”
一個俏麗的姑娘走了進來。
她年紀二十四五,帶著一個眼鏡,身穿著連衣裙,看起來斯斯文文的。
如果不是她臉頰上,一只血肉模糊的蒼蠅鉆進鉆出,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小白領。
“楚工,你的辭職審批下來了。”
她的語氣帶著惋惜,有點不明白楚元偉干的好好的,為什么要離職。
楚元偉沒多解釋什么,簡短的回了一句:
“家里老人年紀大了,我老在外飄著也不是個事。”
俏麗姑娘沒有多想,只是嘆了口氣。
倒是她臉頰上的蒼蠅,似乎是察覺到了什么異常,一下子便不動彈了,靜靜的轉過頭,一對復眼盯著楚元偉。
帶著惡意死死盯著楚元偉。
俏麗姑娘此刻雙目也開始變得渾濁,就像被操控的機械一般,帶著沙啞冰冷的聲音問向楚元偉:
“楚工,我記得你是個孤兒,你家哪里來的老人?”
如果是正常情況,這話不答,或者敷衍過去都沒問題。
只是同事關系,楚元偉又是領導,他沒有義務解答姑娘的疑惑。
但楚元偉知道,那姑娘已經變成了詭異。
任何不合理的行為,將會導致詭異的攻擊。
如果他的回答,不能讓姑娘信服,結果會非常糟糕。
“我是孤兒不假,但卻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我一直都把村里的人當自家人看。
村里青壯都出去打工賺錢了,老人身體不好,我是要回去照看一下。”
這個解釋似乎說服了姑娘,她雙目的渾濁散去,復又清明,蒼蠅則是繼續動了起來。
她就好像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一樣,語氣有些不舍:
“那楚工以后還會回公司嗎?”
“我會偶爾回來看看大家的。”
“哎,那就祝楚工以后一帆風順了。”
危險解除,離職順利完成。
楚元偉松了口氣,不過做戲做足,和姑娘對接完手續后,他又自掏腰包,請了一眾同事吃了個午飯。
吃的是火鍋。
火鍋油汪汪的,火紅的湯汁就像粘稠的人血,咕嘟咕嘟的冒著氣泡。
里面不時有丸子浮上浮下,前一刻好好的,不見任何異常,下一刻可能就變成一只泡的發白的腫脹眼珠。
更有一個同事喜歡吃豬腦。
一放下去,粉紅透白的腦子就裂出無數的口,一半出愉悅的尖笑,一半發出痛苦的哀鳴。
一頓火鍋,吃的楚元偉難受異常,一點胃口也沒有。
所幸,吃了這些畸變的食物,對人并無大礙,也不會加速畸變。
這算是目前未知,為數不多的好消息。
到了下午兩三點,楚元偉已經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好了。
出了公司大廈,他來到街上。
依舊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鱗次櫛比的高樓聳立。
衣著光鮮的情侶親昵的依偎在一起。
人人都是一副衣食豐足模樣,盡顯一派太平盛世模樣。
這一切比島界繁榮太多太多。
然而,車上猙獰的血口、墻上霉爛的肉腸、長滿病瘢的寵物......
這些畸變的扭曲,就像某個潛伏的不可名狀,正在瘋狂的吞噬這份繁榮與文明。
地球,表面光鮮,但里內卻正在緩慢而不可挽回的,走向瘋狂與死亡。
楚元偉眼神暗了暗,嘆了口氣,他能在這詭異的變化中活下來,就已經很勉強了。
其他的事情,他也無能為力。
離開公司后,楚元偉也不回家,只一個人四處溜達。
他的速度很慢,眼睛不動聲色的到處張望,這逛逛那瞧瞧,似乎在尋找著什么。
不過找了很久,也不見目標。
“第一次的墨水瓶,是在一個咖啡店里碰到的。
第三次的麥穗,是土地廟前面的供奉。
好像我要找的東西,彼此之間沒什么共同之處。”
楚元偉皺眉,旋即又舒展開:
“既然沒什么共性,不妨蕭隨曹規,去同樣類型的地方看看。”
大夏一個城市的咖啡店有千千萬,但是廟卻沒有多少。
楚元偉想都沒想,就打了個車,去了附近的一個大寺。
具體叫什么寺,楚元偉也不甚關心,他進去之后只是不動聲色的看。
這寺的畸變程度,比平常地方還要嚴重些。
一個慈眉善目的和尚走過,楚元偉就見他眼睛的位置,有對又紅又潤的乳突,還在分泌著桃色的乳汁。
口中的阿彌陀佛,聽著像是索命的惡咒。
他身邊那一尊尊佛,皆是上面一個口,肚子上一個口,兩口齊齊張開。
如饑渴的災民,有氣無力的喊了起來:
“餓啊,餓啊,血肉,血肉,餓啊,我要血肉.......”
那些善男子信女人們,則是腦上長了一個眼子。
紅的白的腦汁,從眼子中不住的往外溢出。
尤其一跪一叩首之間,腦液撒的到處都是。
看著惡心又恐怖。
楚元偉臉上不好,但依舊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卻沒什么發現。
直到太陽下山,他也沒找到想要的東西。
最后,楚元偉無奈的買了一袋燕麥,就坐地鐵回到了家。
夕陽西下,就連太陽也豁出一個漆黑的裂口,投下昏黃的日光。
楚元偉看的出神,只是這時,忽的,他的影子一陣蠕動,化成一條肉乎乎的小黑狗。
影仔吐著泡泡,指了指地鐵外一處大型的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