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山頂幾乎近日神雨下得頻繁,枯萎的枝葉都已變得青翠欲滴。
放眼望去,澄江湖猶如被包圍在深綠翡翠中的一汪水晶,清可見底。
剛剛踏入山海域之時,那時虞黎碎了的仙骨勉勉強強恢復了一些,成天待在殿內。
神雨下得很大。
整個巫山被雨籠罩著,隔著重重的雨幕,滂湃的靈力傾瀉而下。
虞黎強撐著起來,邁著很慢的步伐,走出神殿,站在巫山的山巔。
神雨洗滌著她破敗不堪的仙軀。
靈力充沛,像是天地萬物在溫柔地擁抱走丟的孩子。
山海域傳言,神雨是天地精華所化,匯聚廣袤無垠的靈力,是善念的饋贈,惡意的懲罰。
就算是先天諸神,也受其束。
當時虞黎感受著靈力游走在她的血脈中,身上的傷勢在一點一點的恢復,愣了片刻。
原以為最難的一關,他們最擔心的一劫,就這么平平淡淡地過了。
……
巫山神殿內。
“弟子拜見師父,”虞黎規規矩矩行了個弟子禮,換了身白色長裙,仙姿妙曼。
端坐在蒲團上閉目養神的太嵇元尊淡淡地看向底下仙力衰微,溫軟孱弱的小弟子。
想到這三千年來,她一直都是安安靜靜地待在巫山,修為不得寸進。
“姜水一行生變,”太嵇元尊神色淡淡,說出的話卻讓虞黎輕輕挑了挑眉,但是她涵養極好,只靜靜地等待下文。“我已經讓嶼青親自去取三滴姜水之華。”
難怪這些時日沒有看到欠揍的師兄。
巫山頓時靜了不少。
“你便去鐘山一趟。”太嵇元尊早已經深思熟慮過了。
“徒弟一人獨自前往鐘山嗎?”
虞黎臉上有些疑惑,主要是就她這個仙力衰微的程度,連瞬影法還沒學會,靠她這個飛行,山海域遼闊,估計幾年才能到鐘山。
太嵇元尊微微點頭,看出她的難處,“此去經年,我已為你準備好了。”話音剛落,虞黎便感受到自己神識中多出了很多靈寶仙器。
剛想道謝,就聽到——
“此次是取燭龍的火精,它脾氣不好,此行多加小心。”
虞黎直接呆住了,覺得太嵇元尊是在開玩笑,上古諸神之一的燭龍的火精。
她覺得自己一站在那里,燭龍一呼氣就可以把她給吹跑了。
燭龍,鐘山的山神,無足之龍,開眼為晝、閉眼為夜,有一子名為鼓。
傳聞中,鐘山之神,名曰燭陰,視為晝,瞑為夜,吹為冬,呼為夏,不飲,不食,不息,息為風。身長千里。在無?之東。其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鐘山下。
“師父不怕弟子一去不復返了嗎?”
太嵇元尊少有的看到冷靜的小弟子慌亂的模樣,不禁失笑,“它并非你想象中的可怕。”
“若非你的身子骨久治不愈,修行困難,我倒是想先送你去十三洲。”
三千凡界中的凡人飛升成仙,只有在十三洲,才能更好地一窺山海域全貌。
這是虞黎第二次聽到十三洲了。
沒有等她發問,太嵇元尊隨手施了個仙決,帶著虞黎走在巫山的小道上。
靈氣逼人。
很多開了靈智的小動物和靈花靈草懵懵懂懂地玩鬧。
給冷寂的巫山增添了幾分熱鬧。
神雨還在下著——
“虞黎,從入巫山來,你一直待在這里,也是時候出去看看山海域了。”
太嵇元尊不緊不慢地開口,看到憨態可掬的靈貓翻著身子,把肚皮露出,沐浴著神雨,眼里有笑意。
“師父,”虞黎不知道該說什么。如果可以,徒兒寧愿一直待在巫山。只是最終沒有說出來。
只是她心里也清楚,這是不可能的。
這一路,無論她愿不愿意,早就已經有人幫她選好了。
“仙瀛……長照燭龍膏,”,太嵇元尊頓了一下,看不出神色變化,“若是鐘山一行不順,自去瀛洲。”
“聽聞十三洲已封,”虞黎想起符漾仙子說的話,頗有些好奇。
“十三洲不會拒絕三千凡界來的人。”
虞黎心中總覺得奇怪,但是看太嵇元尊不欲多言的樣子,只能按耐住心中的好奇。
為什么都對十三洲諱莫如深?
那里究竟有什么?
“師父,我能回凡界一趟嗎?”
虞黎溫軟的聲音含著難掩的渴望,縱使她早就知道結果。
神雨淅淅瀝瀝,遮住了她的眼睛。
太嵇元尊搖了搖頭,耐心解釋。
“十三洲劍主親自封印仙凡之道,凡人可以飛升成仙,山海域難以下界。”
“欲至凡界,須得浩瀚神力,先渡心魔劫。”
虞黎沉默不語,她一個條件都達不到。
“不必多慮,此次你可四處逛逛山海域,結交朋友,”太嵇元尊那雙像是能洞察一切的眼眸,衣袖輕動。“況且,你到現在仍然未尋到自己的道。”
出了山海域,道法萬千,總能尋到一個適合的。
下一刻,一股龐大而溫和的靈力在虞黎經脈和丹田間游走。
結合神雨的靈力,這些天虛弱的身體如至溫泉。
無道,修練自然艱難。
“虞黎,”太嵇元尊突然發問,“你是如何來到山海域?”
未得到回答。
“凡人續命,仙骨已毀,若是再不踏入修行一途,縱使醫術高明也無用。”
從虞黎剛剛來到巫山,太嵇元尊一眼便瞧出問題所在。
他的這個小徒弟,全是秘密。
不過太嵇元尊并不在意罷了。
就像千年前,他俯身問那個年幼懵懂的小女孩是否愿意踏上仙途。
面對她的拒絕,也并不在意。
這三千年來,用各種靈丹妙藥將養著虞黎,一直琢磨著如何將她養好,帶入仙途。
前些年才找到眉目。
姜水的靈水,燭龍的火精,蓬萊的仙草……投入神農鼎,上古靈物練制而成,重鍛仙骨。
“師父,我……”
“沒有經過雷劫,直接入山海域,算不得仙。仙骨已毀,道義未悟。虞黎,你究竟是仙還是凡?”太嵇元尊向來溫和,哪怕是詢問,也是溫和淡然。“尋道艱辛,一路坎坷。”
虞黎無所謂笑笑,“踏山海,尋道,也好。”
太嵇元尊不答,他只是撫了撫虞黎的發頂,像安慰一個被長輩為難以至于不得不獨自面對難題的孩子一般。
他片字不提自己在鐘山為她安排的一切,擋住風雨。
只是安靜地看著孩子蹣跚學步,直到有一天能遠行四方。
“對不起,師父。”
虞黎低著頭,她瞞了很多事情。
“我太弱了,耽誤師父和嶼青師兄的修行。”
太嵇元尊神情嚴肅,“虞黎,巫山是你的歸處。”
莫怕。
“如果我會帶來無盡的麻煩呢?”甚至會危害山海域呢?連虞黎自己都不知道以后到底會發生什么。
雨仍然在下。
太嵇元尊只是笑了笑,不以為然。
神仙骨,功德身,慈悲相,連神雨都眷顧的存在。
“嶼青天天惹禍,倒沒見他擔心過。”嶼青一惹禍,就躲進巫山,幾百年不出來。
之前嶼青摘了花皇親身培養千年的婆娑牡丹,婆娑牡丹可是天地間的靈根,三萬年才開一次花,一摘完知道闖大禍了,耗盡仙力,用最快的速度瞬間跑回巫山,躲在他身后。
嶼青生性風流,先天神胎,自化形而來,整個山海域都鬧個底朝天。
“師父很喜歡師兄,”虞黎低聲細語。
其實,太嵇元尊是個很好的師父,實力強大,悲憫眾生,耐心負責。
太嵇元尊不可否認,“你也是。”
“所以,虞黎,你從何而來?”
等了很久,虞黎終究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