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抓了抓后腦勺，嘆了口氣。

見朱高爔抻著腦袋湊過來，他也沒有避諱什么，甚至主動拿過去給朱高爔看了看。

看了半天，見他不吱聲，朱高熾就樂呵起來：

“怎么樣，看不懂吧？”

嘿。

還真沒法反駁。

這被長時間攥著，因而有些皺巴的紙，上面居然不是字，而是一張結(jié)構(gòu)嚴(yán)謹(jǐn)，四方板正的圖紙。

要說如果是文字的話，說不準(zhǔn)朱高爔還真能夠看得一知半解，但是圖紙的話……那就真無能為力了。

不過他也沒在意，又將圖紙遞回去：

“大哥，你看這圖紙做什么？”

朱高熾有些苦惱地抓了把頭發(fā)，旋即又嘆了口氣：

“最近工部的大人們，都在商討如何修浚廣西興安縣靈渠三十六陡。今日上課的時候，先生們就拿這件事情，作為課后的問題。”

廣西興安縣靈渠……

朱高爔琢磨著，這名字總有點熟悉，但一時半會卻又想不起來。

于是他又聽朱高熾在那慢悠悠地開口：

“興安縣的靈渠，乃是秦國時修筑，修筑出來后，極其富有特點。其中最重要的幾點，也是先生提出來的問題。”

朱高爔其實挺喜歡聽這種東西的。

腦海記憶中的那個人，也有著類似的性子，所以在一小半的記憶里，那個人總是大江南北地到處跑，看過了不少風(fēng)景。

即便朱高爔透過這些記憶，也能看到一模一樣的風(fēng)景，但他還是忍不住有些羨慕。

真想去親身體會一下那樣壯麗的風(fēng)景啊。

這可比坐在文華殿內(nèi)，學(xué)一整天的四書五經(jīng)來的有意思多了。

至于另一邊，對于老大口中說的那些什么靈渠啊、水系啊、堤壩這之類的東西，朱高煦和朱高燧這哥倆完全不在乎。

小吉祥安靜地站在一旁。

他倆就從小吉祥手中，拿來了一袋子的核桃，朱高燧拿著小銅錘把核桃殼敲碎，然后朱高煦就順勢剝開碎殼，挑出里面的肉，整整齊齊堆在一邊，準(zhǔn)備待會全部剝完，一塊兒享受。

朱高爔瞥了一眼，不動聲色地將核桃肉劃拉到自己手心里。

抬起頭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朱高熾不知道什么時候，目光落在了他的手心上。

朱高爔頓時就露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容來，旋即有些摳摳搜搜，看起來大為不舍，將其中的一半，分到朱高熾的手里。

朱高熾嘴角略微抽動了一下。

他不是想分核桃的意思……

不過拿著也就拿著了。

他拈起其中一粒核桃塞入嘴中，只覺得由老二、老三親手剝出來的核桃，竟然比平日里吃的核桃還要香甜許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錯覺……

咽下核桃后，朱高熾才繼續(xù)給小弟講起了今日課上的問題：

“先生問了我們四個問題，這四個問題，也剛好對應(yīng)興安縣靈渠的四個特點。”

“第一，為什么堤壩屬于梯形斷面設(shè)計，這其中有什么好處。”

“第二，堤壩頂部為何用巨石平鋪？”

“第三，為什么每兩塊巨石間的接縫處設(shè)有魚尾槽，并用鐵錠牢牢固定？”

“第四，下游的坡面為何采用魚鱗石？”

這一連串的問題下來，朱高爔越聽越熟悉，只覺得記憶中好像聽過類似的話。

倏地，他眼神猛地一亮。

這不就是世上界最古老的船閘式運河——興安靈渠嗎？

興安靈渠，也是與鄭國渠、都江堰并稱秦國三大水利工程的存在。

這道題……他朱高爔還真會！

至于為什么會……

這得從旅游景點的導(dǎo)游說起了……

不過現(xiàn)在不是懷念那些的時候。

又到了我朱高爔人前顯圣的時候啦！

朱高爔挺了挺胸，略有些嘚瑟地抬起頭：

“大哥，這題我知道！”

朱高煦還在那邊剝核桃肉，聽到這話后，頓時就嗤笑一聲：

“你知道？你知道個屁！你要是知道，母豬都能上樹……”

朱高爔懶得搭理他。

他這愚蠢的哥哥哦……

不待朱高煦繼續(xù)開口，朱高爔就說了：

“梯形斷面就是分散洪水的沖擊力。”

“頂部用巨石平鋪，增加重量和穩(wěn)定性。大哥，你想啊，這洪水滔滔涌來，要是大壩頂部都是一些小石塊，萬一要是浮起來了，那咋辦？”

“至于為什么有魚尾槽，并用鐵錠牢牢固定住，那也很簡單啊。大壩時間存在過久，難免出現(xiàn)滲水的狀況，用魚尾槽和鐵錠，就是為了防止?jié)B水，穩(wěn)定大壩。”

朱高熾聽著小弟那張嘴上下一吧嗒，困擾他許久的難題，就這么解決了，他的臉色都逐漸變得木然起來了。

朱高煦和朱高燧核桃也不剝了。

他們兩人就這么面面相覷，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廢物。

這老四……哪聽來的那么多東西？！

其實這里面的原理，講通了以后，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難。

這個問題，之所以被先生拿來考驗諸多皇子皇孫，不過是因為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都沒有接觸過這一塊的內(nèi)容。

而這些皇子皇孫按照老朱的安排，將來是要去治理藩地的。

水利工程這種，雖說不用精通，但多多少少要有所了解。

這不，剛好最近工部商討興安靈渠之事，文華殿的先生就拿這事過來拋磚引玉了。

朱高熾發(fā)現(xiàn)最后一個問題還沒有說，就忍不住發(fā)問：

“那最后一個問題呢？”

一直以來，朱高熾在弟弟面前，都是一副老大哥的形象，在朱高爔眼里，更是無所不知。

這還是頭一回，他在朱高爔面前虛心求教。

朱高爔膨脹了。

那股子好為人師的勁一上來，他口中唾沫橫飛，連帶著一陣指手畫腳：

“魚鱗石長什么樣，單是從名字就可以看出。這種帶有紋路的粗糙石塊，可以使河水減速，減少沖刷力……”

朱高熾一邊點頭，一邊認(rèn)真傾聽。

同時，他內(nèi)心升起了一個疑惑。

他都不知道這些東西，小四一個五歲小孩兒是怎么知道的？

最關(guān)鍵的是，這貨說出口的東西，總感覺有點生搬硬套，像是從哪里聽來，然后順勢就說出來了，沒有太多的細(xì)節(jié)……

朱高熾狐疑地發(fā)問：

“小四，你是從哪知道這些的？”

“導(dǎo)……”

朱高爔說得起勁，差點就禿嚕出真相來了。

不過好在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立刻補救：

“到爹的書房里去的時候，我翻一些雜書翻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