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燭苦笑了一下,她仿佛知道席方平所有的想法:“不錯。女媧娘娘就是我陰燭,盤古大帝當然不希望別人知道我魔的身份,于是讓我以女媧娘娘現身。黃帝只知女媧,而不知陰燭的存在。那日星宿海中,我的魂魄點醒東青帝啟明,也是以女媧娘娘的身份。畢竟他是我的子孫,怎么能讓陰屠所誘!”
席方平大吃一驚,他突然想到,有些野史稗言中曾描述過女媧娘娘,人首蛇身,與先前所見一模一樣,怪不得她要在這棺木之上自稱是盤古之妻呢。
想到這里,席方平不禁,慌忙跪倒在地,叩首道:“不知是女媧娘娘,萬望恕罪!”
陰燭笑道:“你其實并沒有罪過,是我引誘你的。”
席方平大惑不解,吶吶地不知說些什么才好。
陰燭接著說道:“你是想知道我為什么要這么做嗎?”
席方平點了點頭,卻沒有說出來。
陰燭嘆了口氣道:“說來話長,我哥哥困住盤古大帝之時,我敬他為人,于是幫他逃脫,打敗了我的哥哥,并且創造了人類,還與祝融一起平了龍人十三將的叛亂,用五彩泥補了天。即使是這樣,但道與魔卻永遠是水火不容,我與盤古也永遠不能成為真正的夫妻,后來盤古竟然令祝融將我困于此處,守住魔界之門,他想來也覺得對我不起,于是自刎而亡。”
席方平問道:“其實盤古大帝讓你呆在這里,讓大將祝融守著你,就是以防你由愛生恨,親手毀了人界,對不對?”
陰燭回答道:“不錯,那一刻我悲憤到了極點,即便我本是魔身,盤古也不必如此。于是我氣憤之下便立下了詛咒,凡是看到我臉的人都會雙目失明,以此表示我對盤古的一片心意。不料人界中還真有人前來,我將自己關在這棺材中,他們也不離去,圍在瑪多城周圍,所以我不得已幻化身形令他們受了詛咒便困在北冥湖中。”
席方平不知北冥湖的事情,有些茫然,但想到祝融不禁問道:“那祝老將軍的眼睛?”
陰燭道:“其實我的詛咒上不達道下不及魔,祝融是自閉雙目的,這樣不但尊重我的詛咒也是對盤古的忠心。”
席方平突然說道:“我見到的是你的真面目嗎?”
陰燭道:“當然,你沒有雙目失明,可見你是魔。”
席方平搖搖頭道:“為什么我不是道呢?”
陰燭笑了:“因為你的野心,盤古大帝都不敢說自己是人界的救世主,而你卻這樣想。其實你心中割舍不下的東西有很多,所以你根本不可能是成道之人。”
不知為什么,席方平突然想到了夜郎,一曲逍遙游令他成了白帝城主,那一刻,他心如止水,但很快地,他認為夜郎只求自保并非男兒作為。
陰燭道:“盤古死后,尸骸化作昆侖息壤,這也是為了防止陰屠再來統治人界。果然,后來蚩尤出賣自己的靈魂給了陰屠這個機會,沒有想到人界空前的團結,更有息壤所制成的乾坤古鏡,我哥哥失敗了。那一次,魔界與人界的通路被我封閉著,陰屠只能籍蚩尤之身進攻人界,在經過瑪多城時,由于此城集道界最為玄妙之功,他沒有輕易涉險,否則定知我還活著。誰知道鬼谷子短命,陰屠盜鏡之時無意間毀了長白山的玄機。”
陰燭的一番話聽在席方平耳中不啞于五雷轟頂一般,以前他所認識的世界在這片刻間仿佛都變了樣子。身為人,卻沒有想到是魔所創造的。道的世界魔的人,竟然如此相融這么多年,真是難以想像。
但最令席方平沒有想到的是棺材中的陰燭,竟然是陰屠的妹妹,但看來似乎還是站在人界一邊。
呆在那里,席方平想了半天說道:“這都是你說的,我怎么能相信?”
陰燭冷笑道:“除我之外還有兩個人清楚,那就是祝融與我哥哥陰屠。”
席方平突然問道:“那你為什么要讓我取代你的哥哥?”
陰燭笑了:“因為你手中有我要的東西。”
席方平大奇,看了看自己,除了一件素魂衫是寶貝以外,身無半點值得留戀的東西。
陰燭點了點頭:“不錯,就是這件衣服!”
席方平立即伸手要解衣,卻被陰燭阻止了,笑道:“你可知此衣的來歷?”
“是十巫醫所贈,據說由天蠶蛛絲制成,可避刀劍!”
陰燭淡然一笑,說道:“天蠶蛛絲堅韌異常,當然可避刀劍,但你可想過,此衣身著你身,在昆侖熔洞之時,火焰升天,你可受得半點分毫?”
席方平這才想到,這天蠶蛛絲雖然可避刀劍,但畢竟是動物吐出來的絲,火苗一燒,必焦無疑。
陰燭幽幽地說道:“說到這魔界之門,我后來才終于想明白了,原來盤古最相信的人不是祝融,而是我。否則他不可能將這么重要的任務交與我的手里。魔界之門一開啟,人界將會再次被陰屠所占領。他知道我不會這樣做的,因為畢竟我也為人界的創立做過許多事情。但說實話,守著這道門,我太累了。現在無論人界也好,還是魔界也罷,對我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盤古大帝的尸骨,十巫醫尋到了息壤制成了乾坤古鏡,不想最后卻被陰屠毀于長白山中,而這素魂衫所用之材其實也是盤古的遺物,乃是他的長發,所以才有如此神效!”
席方平大吃一驚,這才知道十巫醫向他隱瞞了,但為什么這么做就不得而知了。
“另外,我要得到它,也因為……也許我就快死了。”陰燭接著說道。
席方平道:“死?”
陰燭肯定地說道:“對,無論人界勝利還是陰屠的野心得到滿足,我都不可能再活著了,因為在這兩個世界上已經沒有我容身的地方了。”
席方平道:“你想死后與盤古大帝在一起,哪怕只是這發絲。”
陰燭沒有說話,那答案是明鮮的。
席方平接著說道:“你同時也不希望你死之后人界所有盤古大帝的功勛被陰屠毀滅,所以你讓我替代陰屠。”
陰燭說道:“你果然是一個聰明人。”
席方平冷笑道:“可惜的是,我并不是你所說的魔。”
陰燭道:“也許你現在真的不是,但很快你就是了,因為你已經別無選擇。而且我告訴你,魔與道從來是相倚相存的,除魔只不過是句自欺欺人的謊言,當初盤古也不敢說殺掉陰屠。唯一能制住陰屠的辦法就是以魔制魔,以新魔替代舊魔,既然陰屠選了你,你就必須成為新的魔主。”
席方平渾身冷顫道:“你完全可以不開啟這道通向魔界之門,陰屠便來不了人界。”
陰燭道:“晚了,你看看你的頭頂之上。”
席方平忙抬起頭來。
六爻迷陣不知什么時候已是紅霧籠罩,穿過這迷霧,席方平竟然看到了所有的七魂。
在措綜復雜的鐵索橋上,路奇軒與姬飛峰以死相拼,魏圖騰追逐著玫公子,蠻蠻則守候在無顏的身旁,那無顏好象死了一般。更可憐的是南宮小子,掛在一條鐵索之上,也不知生死。
看到這個情景,席方平大吃一驚,剛要問些什么,陰燭卻接著說道:“再看看你的腳下。”
席方平的腳下是天井的天空,那里本來被魔澤所遮掩,一片黑暗,但此時卻燃起了無數的孔明燈,將整個魔澤照亮了。
陰燭道:“這是祝融做的,他將所有魔界的力量誘入這瑪多城中,然后集結人界所有還能戰斗的人圍攻這座城池,他想去掉陰屠的左膀右臂,但他忘了邪者的兇殘與魔兵的厲害,再多的人也是送死,這無疑加快了人界的滅亡。”
席方平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他不知道說些什么。
陰燭接著說道:“戰役剛剛開始,人界的傷亡還并不慘重,但時間長下去,后果如何不用我說了,你若還不醒悟,那時人界已毀,一切都會盡在陰屠掌握!”
席方平心糾到了一起,他吶吶自語道:“那我怎么辦?”
陰燭道:“只有一個辦法,到魔界直接對付陰屠,無論你能不能取代他,只要他一死,這所有的魔兵邪者便不堪一擊。”
席方平動心了,但他還是懷疑地問道:“到了魔界我能對付他嗎?”
陰燭道:“如果你是人當然不能,如果你已成魔,那就非你莫屬。”
席方平點了點頭:“你真的這樣認為?”
陰燭道:“我相信事實,相信你破了我的詛咒絕不是沒有道理的。”
席方平冷笑道:“可是通向魔界的入口由你守衛,你的條件一定是這件素魂衫了?可我為什么要相信你。”
陰燭道:“信與不信只在你一念之間,但人界離毀滅卻越來越近。”
席方平不再說話了,他知道,此時此刻,他似乎真的沒有任何可以選擇的余地,只能相信這個陰燭,相信陰燭對盤古大帝的感情。
他沉思著,感到心中一陣陣地悸動,這悸動越來越強烈,令他有種心甘成魔的沖動。他怎么也想不到,拯救人界竟然是將自己變成一個魔,然后殺死那個危害人界的魔。
失敗了,人界即亡。成功了,自己會變成什么樣子呢?會不會逐漸地變成了第二個陰屠。
陰燭在棺材中狂笑,瑪多城外喊殺之聲響成一片,七魂在六爻迷陣中依然受困,依然在自相殘殺。而席方平卻面臨著最大的抉擇。
由人變成魔在陰燭說來似乎只是一念之間,但這一念卻又多長呢?
席方平不敢想像,但他必須想像,于是,他做出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