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方平怎么也不會相信自己會變成了一個魔,而且是比陰屠還要邪惡的魔,這怎么可能呢?
但事實就擺在眼前,看到自己的血流在那朵奇異的蓮花之上的情景,那蓮花變得更加枯萎,雪白的色彩永遠(yuǎn)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情的黑色。這所有的一切證明他就是一個魔。
席方平不能不相信自己已然成為一個魔的事實,因為在他的眼前出現(xiàn)了另一個席方平,一個邪惡的席方平。
當(dāng)席方平與南宮小子穿過昆侖山秘洞那黑暗的隧道之時,席方平看到了石橋,還有橋上的兩個人。其中一個便是先行一步的路奇軒,而另一個則是一身黑衣,手里執(zhí)著長長邪刀的席大路。
已成為邪者的席大路就站在警鼓前面的石橋上等候著席方平的到來,但卻沒有想到等來了劍客路奇軒。
殺了昆侖山門口的九頭開明獸之后,路奇軒先進(jìn)了秘洞為席方平開道,過了隧道之后,他便看到了這個黑衣的邪者。
路奇軒從來沒有見過席大路,所以只當(dāng)是一個邪者,不由分說挺劍便刺。成為邪者后的席大路根本就不是路奇軒的對手,兵器相交,邪刀立即脫了手,飛落在那石橋下面的溶巖之中。
路奇軒沒有絲毫遲疑,手中寶劍向著席大路的心窩便刺了過去。
就在軒轅劍尖離席大路心窩還有半寸之際,路奇軒突然聽見身后席方平大喊:“住手。”
路奇軒就聽見腦后風(fēng)聲,他急忙右手收住劍招,左手向后一撈,將一柄小片刀抓在手里。
路奇軒縱身跳開,回頭莫名地看著席方平,只見席方平也不理會他,一下子奔到了父親的跟前:“爹。”
這個字令一旁的路奇軒極為驚訝,他這才知道此邪者是席方平的父親。一時間,他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邪者席大路用手相攙道:“幸虧你來得及時,否則咱爺倆便見不著了。”
但他的手還沒有碰到席方平,席方平卻早已站了起來,連著后退了好幾步,正色說道:“你根本不是我父親。”
南宮小子此時也走了過來,與路奇軒站在了一起,道:“席大哥的父親已經(jīng)死了。”
路奇軒皺了一下眉頭,還是沒有說話。
席大路愣了一下,然后從僵硬的臉上擠出了一絲冷笑:“你還記得?”
席方平咬了咬牙道:“在十巫堡,你趁我受了惡龍侍者的傷勢之時,險些在夢中奪走了我的性命,我當(dāng)然不會忘記的。”
席大路點點頭:“那你為什么還要救我?”
席方平并不理會,他轉(zhuǎn)過身對路奇軒道:“路大俠,求你放過他,他是邪者不假,但也是我的父親。”
路奇軒點了點頭,此時他真不知該不該站在這里。
席大路嘆了口氣道:“孩子,你勝了。”
話音未落,只見席大路突然發(fā)難,一個箭步躥到了席方平的身側(cè),早已將席方平挾持在懷中,雙臂用力,這幾下干凈利落,又是突然發(fā)難,即便是路奇軒想要營救也是來不及了。
身為邪者的席大路力大無窮,席方平根本是動彈不得,臉已經(jīng)漲得通紅:“孩子,別怪我,陰屠給了我重生的機(jī)會,我不能不這樣做。”
事到如今,席方平只恨自己對這個貌似父親的邪者心存善念,但一切都晚了,他知道,此時再說什么都是沒有用的,于是,他掙扎著叫道:“南宮。”
下面的話他并沒有說,也說不出來了。但南宮小子與路奇軒都明白席方平想的是什么。在這樣被挾持的情況之下,路奇軒身為一劍客,武藝高超必然會引起邪者席大路的嚴(yán)加防范,逼急了,他會抱著自己的兒子一起躍下石橋。
死,席方平早已置之度外,但自己一死,那滅魔的大任又要何人完成呢?眼下陰屠魔界的力量已經(jīng)控制了人界大部分,更不容有半點閃失。
所以,路奇軒此時不能有半點動彈,相反的,南宮小子則真正地派上了用場,他輕功卓絕,妙手神偷,邪者席大路雖然知道這些,但畢竟還是視其為不諳時事的少年,警惕之心自然也不會那么強(qiáng)烈。
但席方平卻失望了,在這樣緊急的關(guān)頭,南宮小子卻沒有動彈,因為他害怕。
南宮小子怕自己失手,更害這樣反而害了席大哥的命,所以他猶豫了,但就是這樣的猶豫給邪者席大路創(chuàng)造了時間。
挾著席方平,邪者席大路向回而行,顯然他要回到那暗黑的隧道之中,回到魔界陰屠的面前。
兩個人從南宮小子面前走過,窄窄的石橋上顯得十分地?fù)頂D,南宮小子沒有動,手中的小片刀攥得緊緊地,卻始終沒有出手。
席方平的瞳孔在收縮,他知道南宮小子的猶豫使他失去了最好的反擊機(jī)會,路奇軒若動手,情況可能會更糟。
但路奇軒還是動手了,看到南宮小子猶豫,路奇軒不能不動手,他不能讓席公子落入到邪者之手,雖然那邪者是席方平的父親。
軒轅劍不知是從何角度刺了出去,直點席大路的手腕,席大路沒有想到自己挾持著席方平,這個青衣人還會出手,不禁一呆,其實他的反應(yīng)根本就無法改變那結(jié)局。
劍尖正點在手腕之上,未曾用力,席大路已不得不松開一只手,但另一只手卻將席方平摟得更緊,身子向側(cè)一倒,抱著席方平便向橋下的溶巖中墜去。
只見路奇軒根本就沒有細(xì)想,身子卻如影隨形地向著席方平兩人射去,嚇得南宮小子目瞪口呆。
路奇軒拼命一躍,左手一把抓住了席方平的腳踝,而右手中的帝血劍則狠狠地插入石橋的邊緣。
三個人便吊在了那石橋的邊上,路奇軒在上,席方平在中間倒掛著,他的腳踝被路奇軒抓著,脖子卻被邪者席大路緊緊地勒住,一時間面紅耳赤竟然有立即窒息的危險。
石橋下溶巖熾熱,火苗飛快地躥了上來,立即將席大路的腳點著了,火沿著他的身體慢慢向上。
路奇軒喘了一口氣,右手一用力,整個身子一下子騰空而起,他本想將左手拽住的兩個人一起拖到石橋之上,但出乎他的意料,他拽上來的只有席方平。
就在身體即將向上飛騰的瞬間,席大路突然間松手了,他整個身體向著溶巖中墜去,飛快地融入到了那火熱的巖漿之中,看不到半點痕跡。
路奇軒放下席方平,拔出橋上的劍,看了一眼旁邊的南宮小子。
南宮小子的姿式似乎都沒有變,站在那里如泥塑一般,他在為剛才自己的懦弱而悔恨,若剛才自己出手的話,路大哥與席大哥也許不至于險些落入巖漿之中。
此時,南宮小子羞愧地不知說些什么好,只能呆呆地看著席方平。
席方平被父親勒得面紅耳赤,但很快臉色就緩了過來,只是他的表情顯得十分地怪異。因為在生死懸于一線的瞬間,他看到的路奇軒與南宮小子不可能看到的畫面。
父親,已成為邪者人父親笑了,而那絕不是邪者的笑。
本來父親可以不松手的,但他為什么會松手呢?難道他怕勒死了自己的兒子,還是其它的什么原因?
席方平相信父親的慈愛,因為那笑容的確只有活著時候的父親才能發(fā)出的,但正是這個笑容在赤火中消失了,那個瞬間,席方平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