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郁的天空中,濃云滾滾。
一層層的,象一床床巨大的海綿,并不潔白,反而顯得是污晦,而又沉重。
木鳶如同一只大雕一樣在這骯臟的海綿之中飛翔著,時而被海綿陷于其中,時而又浮在這些海綿之上。
無顏與玫公子正坐在這木鳶之上,眼看著蒼茫大地一片瘡痍景象,心中只盼著能早點到達龍人國,向龍人國的新任國王求得救兵。
這已經(jīng)是離開樓蘭國的第三日了,無顏與玫公子一刻也沒有停息,連那木鳶也從來沒有停止過扇動翅膀。
墨羽凡所制的木鳶的確是件寶物,但再好的寶物也經(jīng)不住這樣的磨損。無顏與玫公子已經(jīng)聽見這木鳶的關節(jié)之處發(fā)出吱吱的聲音。
那吱吱的聲音來自于翅膀之處,翅膀壞了,這木鳶也就完了,兩個人便有從萬丈高空墜下摔得粉身碎骨的可能。
但此時,想著樓蘭國的危險,兩個人已經(jīng)顧不了許多了,只希望能趕在木鳶損壞之時達到龍人國。
但他們卻沒有想到,這木鳶的損壞比他們希望要早上許多。
因為木鳶碰上了雷電。
正飛行之時,玫公子突然間聞到一股潮濕的味道,這味道來得如此強烈,令他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正要向無顏提及之時,眼前早已被一團黑暗籠罩。
烏云,濃厚的烏云,望不著邊際。
木鳶飛快地陷入這大片的烏云之中,頓時迷失了方向。
無顏大喊:“咱們什么也看不見了。”
玫公子道:“不要動那個尾翼,方向不變,咱們就沒有錯的。”
無顏道:“好的……不好!”
說道不好,只見前方一道利閃劈下,幾乎是迎著木鳶而來。在這潮濕的云霧之中,木制的飛鳶若被劈中,那后果不堪設想。
但一切已經(jīng)晚了,閃電無情地從木鳶的身旁掠過。
好險,只是差之毫厘,否則木鳶必毀無疑。
就這樣,玫公子與無顏駕著木鳶在這烏云之中穿梭著,疾速地向前飛去。
一道道閃電從身邊劃過,照亮了兩個身在黑暗中的人,生命一次次地遠離他們,但又一次次地驚險地回來了。
但命運不會永遠地眷顧他們,終于,一道擎天厲閃劈中了木鳶左側(cè)的翅膀。
那翅膀立即燃起了大火,這火在烏云之中竟然沒有熄滅,迅速地向整個木鳶的主體身上漫延過來。其實,在木鳶左翅著火的那個瞬間,木鳶便已經(jīng)變成了一件廢品。
萬丈高空中的廢品,那結(jié)局只有一個,落下。
木鳶還有木鳶上面的兩個人早已失去了平衡,他們翻滾著,如火團一樣,在這個雷雨交加的天氣中直直地向下墜去。
這雷雨異常地兇猛,除了驚天的霹靂,暴急的雨點以外,還有狂風。
斜斜的雨滴伴隨著斜斜的那團火,向著下界直砸過來。
沒有人知道這是一場災難,這災難令人感到一種神圣,仿佛是在黑暗的大地中,突然間上蒼降下了一個火種,這火種在這黑暗之中顯得是異常地耀眼。
但火種卻被狂風吹亂了方向,于是火種中落下了兩個身影,在空中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重心的身影,四肢無助地張揚著,亂亂地抖動著。
玫公子與無顏從那么高的空中跌落下來,他倆以為這一下是必死無疑了。兩個人都閉上了眼睛。壯志未酬,樓蘭國危在旦夕,但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死,真正要死去的人是沒有什么不舍的。
但同樣也是命運的捉弄,他們兩人卻并沒有死。
他們二人同時落在了水中,由于慣性極大,這一落的下沖力使他們直向著水的深處而去。
在他們的身邊,氣泡股股地上躥著。
但不管怎么說,兩個人是僥幸活命了,他們睜開了眼睛,四肢張揚著,努力地阻止身體下沉。
終于,那下落的慣性在水浮力地阻撓之下停了下來。
無顏與玫公子在這深水的黑暗中隱隱地能夠看見對方,兩個人睜大了眼睛,相互示意著,張開雙臂,便向上游去。
無顏的水性顯然不如玫公子,他雖然很努力了,還是落在玫公子身后很遠的地方。
漸漸地,他看見了水面的波紋,正待再加把勁的時候,突然間,他竟然被玫公子一把抱住了。
無顏驚駭?shù)乜粗倒樱溃恢北镏鴼獾模俑〔怀鏊妫@氣一盡,自己必然會嗆水的。這玫公子是怎么了,為什么突然做出這樣的舉動,他到底要干什么?
無顏想都不敢想,只是把這驚恐的疑問用眼睛傳達給玫公子。
玫公子似乎看出來了,他一手抱住無顏,另一只手斜著向上指了指,無顏忙放眼看過去。
水面上似乎波濤洶涌,看起來并不平靜,還十分地黑暗。
但就在這個時候,無顏看到了鯊魚。
無數(shù)的鯊魚,貼著水面向他們這邊游了過來。
那不是鯊魚,而是形似鯊魚的船。
一艘艘的,快速地駛來,從玫公子與無顏的頭上駛過。
水面上是狂風暴雨,閃電還是不斷地,這樣反而將這些船的底板映得更加明顯,的確就象一條條鯊魚一樣,雖然不大,也不會擺動船身,但那劃行的感覺中透著一種令人敬畏的霸氣。
沿著船弦而上,只見船的中間坐著幾個人,幾個面無表情的人,邪者,他們手里拿著邪刀,光閃閃地映著雷電。
水面上果然是風浪巨大,但邪者們坐在這船中,卻很穩(wěn),沒有半點晃動。
一艘艘的邪者船只就這樣有條不紊地向前駛?cè)ァ?
整個海面仿佛就在他們的控制之下,到處是這樣船,到處是邪者,到處是邪刀的光。
玫公子在水里抬頭仔細地看著這個鯊魚群,密密麻麻的,根本就猜不出有多少,大片地就這樣駛了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覺得自己的手臂一沉,原來無顏在水下根本就呆不了這么長的時間,被玫公子拽著,已吸水入肺暈了過去。
玫公子一見大吃一驚,忙晃了晃無顏,無顏毫無反應。
玫公子咬了咬牙,他從肋下抽出了承影劍。
必須浮上去,必須占領一艘船,否則無顏就有可能真的命喪于此。
但玫公子并不是魯莽之人,他必須等時機,此時冒然鉆出水面,恐怕不但救不了無顏,就連自己也會死在邪刀之下。
必須等最后一只船,但無顏的身體已經(jīng)變得更沉了。
玫公子焦急地等待著,終于,他眼看著大批的邪者船只過去了,最后一只剛剛行駛到他的頭上。
此時刻不容緩,玫公子看了一眼臂彎處的無顏,一咬牙,松開了手,無顏向著水的深處墜去。
玫公子則雙腿一蹬,向上一躥,左手飛快地攀住了船弦,稍一用力,身子從水中一下子躍了出去,船中的邪者根本就沒有防備,玫公子的承影劍便已出手。
承影劍掃處,正適一道電閃,一劍六命,船上的邪者還有邪刀,均斷為兩截。說是遲那是快,一招得手,玫公子并未落在船上,身子已從船的另一頭躍入水面。
這一招已是盡了玫公子的全力,從一側(cè)船弦出水,身子躍在空中,在那船之上,承影劍一揮,連人帶劍,奪了六命,便又從另一側(cè)船弦落下,若不是那道電閃,根本就看不清他的出招。
劍快,人比劍還快,玫公子從另一側(cè)落水后,劍已入鞘,身子便如箭一樣射向下沉的無顏。
而此時那船上的六名邪者卻是命已亡,邪刀仍在,但船已是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