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門外,除了沉重的呼吸便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人群中一個個巡差人低著頭,面上浮現(xiàn)了羞愧和畏懼。
他們并非不清楚,只是活下去的欲望讓他們刻意的去忽視了這些。
這些巡差人中有錢多愁派來的,也有自己被裹挾而來的……
諸般諸樣,形形色色。
一個小縣城便也是一個小小江湖。
而這一方天地,一座王朝,更是百鬼夜行,妖魔與奸逆并存!
人群中,幾個陰鷙中年默默對視一眼,悄然點頭。
他們便是錢多愁專門派來的。
為的就是以道德綁架宋文,讓宋文早早做出決定。
共事多年,錢多愁自然清楚宋文的弱點是什么。
在他看來不堪大勇,難稱豪杰英雄的宋文,左右不過是一把尚且鋒利的刀罷了。
幾個巡差人等了片刻,始終是一片死寂。
讓眾人想起身份的宋文,再度成為了懸在他們頭上的一把刀。
他們畏懼。
此刻,為首的一個巡差人一咬牙,嘴角近乎要溢出鮮血。
他同樣畏懼宋文,但他更畏懼錢多愁!
惹到宋文不一定會死,因為宋文很少向人族揮刀。
但惹怒錢大人,他有一百種方法讓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于是,這巡差人嘴角溢血,嘶聲力竭的哭喝道。
“宋大人,銅羊何辜,我等何辜啊,我們只不過是亂世之中想要活下來罷了。”
“用易大人一個救我們成十上百成千上萬的普通人,難道有問題嗎?”
模樣凄慘,像是對生絕望卻渴求無比。
“易溫的命是命,我們的命難道就不是了?”
“拋開妖魔不談,為了銅羊的數(shù)萬人,難道易溫就沒有錯嘛。”
聲音再度響起。
人聲鼎沸!
他們像是重新站在了光里。
這一次,他們是為了自己,是為了銅羊百姓。
誰都不想死,如果非要死一個人的話,為什么不能是別人?
以道德綁架宋文,以大勢逼迫宋文。
縱然是斬妖人也需斟酌!
宋文手在顫抖,他沒想到自己一心守護的銅羊,一心保護的巡差人,有朝一日今日會以這種方式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
他的手按在刀上,這一刻他是真的想要拔出長刀,問問他們可要試試我刀利否?
他的氣息鋒芒畢露,凌厲的刀氣如同實質(zhì)一般,讓宋家門前的巡差人只覺脖頸一涼,似乎有長刀懸在脖頸。
可這些人這一次卻毫不低頭,一個個梗著脖子看著宋文。
既然注定要死,死在誰的手上總可以選擇!
宋文也罷,易溫也罷,妖魔也罷。
總要挑一個軟柿子來捏的!
宋文望著這一幕。
心中簡直涼到了極點。
就好像……我成為了敵人,化作了妖魔?
宋文覺得可笑,無比的可笑。
于是他笑了起來。
笑意森寒!
忽的,遠(yuǎn)處有鐘聲響起。
是銅羊縣的妖魔鐘聲。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shù)幕仨懼?
又妖魔來襲?
宋文神經(jīng)一緊,循聲望去。
經(jīng)過筑基妖魔一事,他已經(jīng)有些草木皆兵了。
但當(dāng)他看去時,這些巡差人卻絲毫不動,只是站在哪里,一個個哭泣著哀求。
似乎銅羊縣的妖禍已經(jīng)無足輕重,當(dāng)下最重要就是找到易溫了?
“宋大人,您醒醒吧,我們才是和您朝夕相處多少年的同僚啊。”
“宋大人,您看看著數(shù)萬百姓,他們可都眼巴巴的望著您呢……”
“為了我們,為了銅羊百姓,為了整個銅羊,還請宋大人您找到易溫!!!”
為首的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還在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勸說宋文。
他們像是站在光里,肆無忌憚,已經(jīng)為那至今不曾找到的青年判了死刑。
他們毫無悔意,他們絲毫不覺得自己有錯。
因為這一刻,他們化身圣母,和光同塵。
為首的兩個巡差人面上落淚,心中卻是不斷發(fā)笑。
得意,猖狂。
只要憑借幾滴淚水,就能將一個斬妖人玩的團團轉(zhuǎn),真是有趣。
甚至還能殺死另一個預(yù)備斬妖人,還能保全自己的性命。
這個亂世,我可太愛了!
他們心中浪花不斷,充滿了得意獰笑,近乎墮入黑暗深淵。
“宋大人,您……”
他聲音剛剛響起,瞬間便戛然而止。
并非他刻意停頓,而是一個身影在眾目睽睽下出現(xiàn)在了他二人身后。
一眾巡差人看了過來。
眼中同時倒影出一個身影,一個個面容失色,心中大驚。
繼而回過神來,開始張嘴想要說些什么。
下一刻,勁風(fēng)呼嘯,雷霆回蕩。
一聲沉悶巨響,隨后是噗嗤一聲,像是熟透的西瓜炸開一般。
兩團血紅在地面上炸開。
血腥的氣息在宋家門前散開,青石浮現(xiàn)一道道裂痕。
鮮血在青石地面暈開,順著裂紋如同著色一般將其填滿,又向外擴散。
原本藍(lán)黑的差服似乎已經(jīng)浸無可浸,鮮血嗒嗒的滴落混入其中。
在眾人眼中,一個青年半蹲在前方,一手一個將兩個巡差人的腦袋摜入了地面。
兇神惡煞,蠻橫至極,近若妖魔!
“啊!”
“殺人了,殺人了!!!”
一聲又一聲凄厲的尖叫響起。
“宋大人,有人當(dāng)街殺人,朗朗乾坤,光天化日敢行兇殺巡差人,您快出手誅殺此僚!”
已經(jīng)有巡差人顫抖著指著身影大叫。
一眾巡差人或是后退,或是圍在一起,目中死死盯著前方的身影。
只見那身影緩緩起身,一身衣袍似乎還在滴著血,有風(fēng)吹來,濃郁的血氣才撲面而來。
幾個巡差人被如此血氣刺激的干嘔兩聲,卻又迅速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發(fā)出聲音。
只因在他們面前,那冷漠的青年轉(zhuǎn)過身,一張熟悉至極的俊朗面龐,縱然沾滿鮮血也難擋其陽剛明朗,但此刻,這張臉上卻充滿了冷漠和殺意。
易,易溫!!!
眾人心驚,內(nèi)心泛起了駭浪驚濤!
易溫用那淡漠的深邃黑瞳緩緩凝視。
他的視線從所有巡差人身上一一劃過。
被其注視的巡差人,一個個背脊發(fā)寒,像是被某種可怕恐怖的兇獸妖魔盯上。
“易,易溫?”
“宋大人,是易溫,易溫殺了我們巡差人,您快……”
聲音剛響起,瞬間又消失。
易溫剎那間出現(xiàn)在說話之人身前,修長的五指緊扣在他的脖頸,讓他發(fā)不出絲毫聲音來。
他掙扎著,卻覺得渾身力量像是涌入汪洋,泥濘入海不曾有絲毫波瀾。
眼中的絕望剛浮現(xiàn),瞬間便黯淡下來。
易溫手中微微用力,輕而易舉的便捏斷了巡差人的脖頸。
此刻,這些煉體境的巡差人在他眼中如同玩具脆弱的不堪一擊。
易溫松開手,任由巡差人尸體跌落癱軟一地,他冷漠的環(huán)顧一圈,伸出手指,屈指露出三根指頭。
“三息!”
“三息之后,還留在這里的……死!”
巡差人們呼吸一滯,已然是被易溫著兇煞可怕的氣勢沖擊到渾渾噩噩,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聽到易溫的話,看著地上幾個呼吸就多出的三具尸體。
這些人已經(jīng)不敢多說一句話。
“一!”
聲音一響,他們頓時一驚,打了個寒顫一般。
一個個縮著頭,如同鵪鶉鴕鳥,慌不擇路,忙不迭的向外跑去。
“二!”
腳下速度更快,這些巡差人只恨爹娘沒給多生兩條腿。
離開,必須離開這里!
易溫回來了,這是個好消息,但同樣也是個壞消息。
不同于宋文,易溫……
他是兇人,真正的兇人!!
他們已經(jīng)后悔出現(xiàn)在這里了。
會不會被易溫記住。
會不會被秋后算賬。
會死的吧,一定會的!
淚水從眼眶中滾滾而落,有膽子小的巡差人甚至身下都濕了一片。
可他們不敢停下,身后凝視的目光始終還咋,冷厲的氣息還在駐留。
他們知道,易溫在看著他們。
如惡虎一般看著他們!
“對不起,這不是我們的意思,都是他們幾個找上我等……易大人,我們一開始都不知道這些事情……”
邊哭邊哀求的聲音沙啞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