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齋祈福
- 山茶沒蒼雪
- 恐怖音樂愛好者
- 2641字
- 2024-08-28 16:34:48
當宮中傳膳的公公嬤嬤將藥粥補湯一一擺好在永安殿時,葉芫才從連日的昏迷中緩緩蘇醒。
自是在異國他鄉(xiāng),不會有人過分關(guān)心一個寄居檐下的麻煩玩意。
這病榻上的人啊,渾身冷汗淋漓,貼身的衣物早已濕透,卻無力起身招呼,只能被壓在一床厚被下翻身不得。
眼簾才稍稍掀開,絲絨扇子似的眼睫就像蝴蝶羽翅般輕輕顫著,抖落了不少晶瑩,一路沿瘦削蒼白的面頰滑入霧般鋪開的一枕發(fā)中。
蒼白的面上遍布水跡,不知究竟幾分汗,幾分淚。
手才微微移動到床帳,就再無力動彈半分,虛脫在榻上,四周無人照看。
葉芫心中苦味彌散,卻偏偏又有冷香從這身軀飄出,一絲也不由得別人窺見這苦的醇厚深重。
一陣風從南面吹來,翻墻躍殿,悠悠寥寥,攜著山茶花香,自帳外鉆進,又隱入厚被里,再尋跡不得。
而隨這風來的不止于花香,裊凝殿的馬車也隨之到來,緩緩?fù)T诹顺ㄖT的殿外。
凌司塵瞧著門口的年輕公公,正是跟在何樂公公身邊那位。可見父皇對自己的到來早有預(yù)料且準備充分。
凌司塵嘴角微勾,腳步輕快地向永安偏殿走去,葉芫、陌梅二人被安津左右攜著急急跟在后頭。
路上除送飯嬤嬤公公外,竟再無一個仆役。
花香幽幽,清風徐徐。
可俞行近,屋中熟悉的冷香便愈發(fā)濃了。
凌司塵心覺疑惑,腳下步子也越發(fā)地快,只覺心中似有重石壓著,煩悶的緊。
直到進入偏殿,遠遠瞧見桌上滿滿當當?shù)乃幹唷⑷鉁哌M才見竟一口未動,而本該用膳的人也未在桌邊,白白晾涼了一桌菜食。
走近床帳,那冷香濃地撲人。卻不同于花香、葉香、木香,是濃地俞重,越靜人心緒。
凌司塵站在帳邊,聞著冷香,瞧著帳簾里模模糊糊透過的人影,心中莫名涌上甜絲絲夾苦哈哈。
強烈想擁抱帳中人的熾熱,從左胸砰砰撞出軀殼,一路沿筋脈沖向指尖,直到心臟在胸腔中撞得生疼,指尖僵硬地未覺顫抖。
微風掀起簾帳,冷香蓋過花香,卻別樣和諧,仿若久久分隔的戀人,雖身各在天涯海角,心卻能共托明月相訴。彼此理解,相互依托。
葉芫早已脫力,不報希望地癱著,胃也因多日未食絞痛不止。
冷汗涔涔,暗香四溢,其中絕望不得言說。
凌司塵在微風輕啟的簾帳飄渺里,終瞧清帳紗里若隱若現(xiàn)的人。
玉白的面在暗黑里瑩瑩閃著光,借這微光,可見一對水汪汪的黑眸的無措、吃驚、希冀,那睫羽也配合似的,一顫一顫地,滑落許多透亮珠子,盡數(shù)隱入墨發(fā)。
其實是葉芫胃痛的緊了,淚水不自覺就奪眶而出,自以為狼狽至極。
可在凌司塵眼中,這景象就似花露落,青絲掩,玉白里平添一抹緋紅,與唇的淺紅相應(yīng)成畫。
葉芫與凌司塵還在呆呆對視時,陌梅就急匆匆掙脫何樂的攙扶,一蹦一蹦地跳到葉芫帳前。
他也瞧見了桌上未動的飯食,更是細心的發(fā)現(xiàn)了桌上未擦干凈的藥汁,像是傾了不少,可見喂藥人的氣性之大,自家主子可能又在昏迷時受欺負了。
陌梅急急掀簾,全然不顧凌司塵緣何停步,是否慍怒,是否會有糟果。
只瞧見自家公子哭得凄凄,面色慘白,連唇也失了血色,病氣重的駭人。心中連連后悔那日未依禮數(shù),白白讓葉芫獨在病榻無人照看。
知端木陽在宮里無法現(xiàn)身,把葉芫送到此處自也是暗衛(wèi)們的千思后的計劃了。
但還是太氣人了,岱淵皇帝究竟把云川帝的話當話沒?竟把一個昏迷的病人獨自置在偏殿!
葉芫從突然掀開帳簾泄進的光束里瞧見了陌梅關(guān)切的眸,心底忽地一暖,淚水是實實在在地止不住。
晶瑩的珠子跌落得像串鏈子,輕輕勾著陌梅的悔過的心,越多落一滴淚,越牽動心中悔意;像含蓄的春雨,悄然澆灌了凌司塵的愛意。
安津攜著木白步步挪到時,這葉芫帳前就多了倆個木雕。
安津瞥見凌司塵微紅的耳尖,未思索為何,就按何樂公公的細著聲道:
“皇上親自把這葉小公子抱來這榻上,日日都有人在旁照料,只是今日人手實在不夠,才特在此侯司塵殿下來探看。”
凌司塵這才從莫名的燥熱里掙脫出心神,慌張地后退一步,又覺耳朵熱地出奇,更加慌張。
陌梅則是一臉憤懣,正欲破口大罵,卻被虛脫的葉芫顫抖地扯住衣袖眸子水光波涌,阻止的意思卻格外堅定,直直定入。
陌梅黑著臉點了點頭,輕輕把葉芫扶起,再在削瘦的背后墊了幾個貴妃臥上的軟枕。一勺一勺地喂藥粥給葉芫,可也只是咽了兩三口,便搖頭不要了。
慘白慘白的面上被溫熱的粥暈出抹紅,淺淺淡淡的,卻像是朵粉花,吹彈可破地嬌嫩。
凌司塵看呆了,眼睛自陌梅喂粥起便再沒挪眼。
紅的花,白的雪,墨的發(fā),粉的頰。尤比天上仙落塵,最是艷過四時花。
葉芫服了藥粥,胃中絞痛才稍稍止住。葉芫瞧著陌梅,心中不免疑惑,這人怎會這時才來?這處也不是芳澤殿,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是他也算計著利益厚薄,要離我而去了?
心中各中思緒千回百轉(zhuǎn),到唇時卻也只是綿軟的一句:“你怎把我丟來了這處?”
自是有話隱著未說,但陌梅怎會不知?自小便同在一起受人欺凌,怎會不知葉芫此時心中思慮?
硬把淚逼回,一腔悲苦難舒。
偷將珠子拭,倆心顫顫困解。
只一個眼神,其中千言萬語便都似壑間流水,急急緩緩,輕輕重重,冷暖自知。
當日四人在安和殿用了午膳,才擱箸就有大批宮人匆匆趕來,卻都是一副冷冰冰嘴臉,也不上前主動服侍。
凌司塵未覺其中差異,只說是這宮人們忙的過了,竟主次不分,丟下病人跑了。個定個訓(xùn)了幾句,木白也只得跟著,直待到都訓(xùn)了一遍,凌司塵才轉(zhuǎn)眼偷瞥了眼葉芫。
心中莫名為自己的舉動感到自豪,且就瞥一眼那人,心中悸動便瘋狂增長,不見半分減退跡象。于是耳朵尖的紅像燎原的火,灼燙了凌司塵的整個臉頰,像個害羞的小姑娘,再不敢抬頭去瞧。
葉芫讀懂陌梅的眼神后,心里唯有計劃進度如何快速推動。自己昏了幾日,耽誤了不少計劃。
從這宮人們的舉止也可見皇后慕容麗清對北郊的動靜很是在意,這戲再不快些推至北郊實地尋看見奇景,怕是那私礦里的人手證據(jù)都要被她轉(zhuǎn)移干凈了。
“呵,你以為我只是想動你的礦?你那制香的本領(lǐng)可是一絕,莫要白白廢了,怎么讓我母妃去的,你也要親自再給我演示演示啊…”
訓(xùn)完了人,紅透的凌司塵坐在桌邊一動不動,木白也入定似立著。可見尷尬從二人身周彌散,殿中陌梅、葉芫一臉疑惑。
“那個…”
“謝謝你們今日來探看,我這體弱,稍沾點風雪就病了,麻煩你們擔心。要不去北郊那廟里看看?”
“我請人修葺了,正想去瞧瞧,趕巧也為自己祈些福,好順利過這余下的冬日。”
“啊?”凌司塵的耳朵更紅了,木白一臉無賴。
“嗯嗯,好的呢~”
木白僵硬于凌司塵離譜的反常,笑容在嘴遍終是掛不住,顫著就把笑抖沒了。
陌梅瞧著木白的面部僵硬,顫顫的嘴角,不免覺得快活,憋笑得辛苦。
四人待了許久也不見凌昆回殿,給安津留下口信就出宮去北郊了。
為是江湖女兒好逍遙,不畏法來私開礦,貴為一方后宮主,日夜喜憂在心頭,兒女情長終作廢,一橋祥和不夠人做橋。
確實花有意,無關(guān)水薄情。
潺潺流水惜山巒,花飛花落念舊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