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去不去
書名: 山茶沒蒼雪作者名: 恐怖音樂愛好者本章字數: 2683字更新時間: 2024-08-18 20:57:08
第二日雞鳴時,凌司塵才從藥力中掙脫,在一個陌生的床上醒來,稍一起身,盯著被子上的山茶發呆。
未及反應,紗帳外就有熟悉的聲音響起:
''我的殿下啊,你可算是醒了?!?
抬袖左右擦擦汗,眨眼又道:
“這要是遇到真的壞人咱怕是真小命難保啊!”
“可得是遇著葉公子,雖發現咱們跟蹤,卻也只是弄暈了?!?
小麥色臉往前又湊了湊。
“還將你我送這回宮里,沒被皇上瞧見。免得又是禁足半月,不得脫了你的皮?''
凌司塵與木白是在宮里一起長大的。
比起真正的主仆關系自是多了些玩伴的情誼,二人在自己殿中時也從不講究這些禮數。
可凌司塵此時卻是真正動怒了。
''哪里學的這身軟骨頭,人家把你綁了你還夸人家綁的好。怎么沒幫人數數自己被賣了幾斤幾兩?”
凌司塵氣的踢了被子。
“大早上的偏說些晦氣話,你這腦子是被打壞了,竟忘了這宮中水火?‘’
木白僵立在床邊,頭縮了回去。臉色慘白,一雙瑞鳳眼盛滿慌張。
‘’殿下,是在下多嘴了,這事我再也不提了。‘’
‘’哼?!?
凌司塵從床上下來,一眼就瞧見床邊小榻的凌亂,知是木白昨夜睡處,并未有半分虧待,心中的無名火這才消了些。
裝模做樣的理了理袖口,木白立馬笑嘻嘻地給自家主子穿上了衣服。
心中嘀咕,
‘’還說我骨頭軟了,就你這身行頭,若是無人寬衣就被扔在床上,只怕是處處都擱出事來,現下動都不敢了?!?
穿好衣,凌司塵自覺這時再見葉芫尷尬。
只得與木白偷偷溜出了門,這才瞧清是在何處。
可不就是自家書房墻外的景致?
匆忙往身后一瞥,只見一片未盡夜色里,一處屋內燭火明亮。
若按宮中建筑師的布局,那方向應是書房。
‘’這小子可真是刻苦啊。爺還沒洗漱呢,他就已經在書房用功了,皇室又不用考科舉錄功名,學那么多干甚?!?
凌司塵心道。
踏著墻邊的梅花樹,輕輕一躍,利落地翻墻,順利回了裊凌殿。
木白緊跟其后。
二人行動時,梅花樹上正停了只烏鴉,這番動作下那鳥楞是沒飛,足見二人武功極好,氣息隱地實在。
書房中,暗衛正對寫字的小童匯報凌司塵與木白二人在殿中的行跡。
葉芫忽地就打了個噴嚏,筆尖不慎觸到紙上,暈開一朵花來。
陌梅正欲換去那張,葉芫卻擺擺手,用朱筆在墨跡上勾了幾絲花蕊,繼續寫著。
暗衛自然不是岱淵的。
這是云川帝從皇衛九騎里特派以保護葉芫的。
除效命于葉輝,葉芫的命令也得服從,其余人等無論身份,無論權勢統統收買不了。
于是在這宮中,這人就是扮怨鬼、扔死鼠、送恐嚇信的最佳人選。
畢竟這人只是負責聽令,葉輝也不會關心自己到要求暗衛向他匯報自己在云川的一舉一動。
可大人的心思藏得深了哪里瞧得見,更況這是比葉芫大了二十歲的父親。
是否真問了,一一顯在了十二年后的臨終托付中。
那時葉芫才懂,父皇的愛靜默似無,卻總在那處守候,厚重如山。
這卻是后話了。
葉芫寫完了信,用一縷長發緊緊綁在了一支白山茶上,再往那花上用朱筆添了些墨點,花像是沾了血,獨一份的艷麗詭譎。
交給暗衛后。
暗衛一路隱蔽的潛進皇后的寢宮,將這花掩在了熟睡的皇后的枕邊。
又屏息仔細調整了位置,確準這女人醒來第一眼就看到后才悄然離去。
一路輕功行至城北,在一處破敗屋舍里落腳,往左墻角的破簍子扔了塊銅板,還未聽個響兒。
右墻腳的枯井中就有冷風襲出,卷走了好些枯葉。
怒氣滿盈的人聲從下傳來:
‘’你丫的端木陽,我好歹也是你的二師兄,這些天就把我撂在這荒村里修輕甲,丁點兒干糧也不給,就一天天的往那破筐丟個銅板,你膈應誰呢!‘’
說話時,端木炎已從井中躍出,在井沿上翹著二郎腿抖著手中的輕甲部件,一絲氣息也未亂。
‘’還有老四,主上叫他傳信去,鴿子也不用,一個人帶著信就回云川了,也不知是不是進了哪處盤絲洞,七日了也不見回?!?
‘’二哥,四哥許是又受了主上的密令去其他地方了?!?
這九騎本就是主上從江湖上救起培養的,自是也喜歡外面些。
“四哥以前一直守在宮里守在娘娘身邊,已是多年不曾回江湖上看看了?!?
搖搖頭,笑著道:
“你且由著他唄,主上都沒責罰呢。‘’
端木陽靠在墻上邪笑著說,手上還隨意地擺弄著幾顆甲鎖,在晨光里格外閃亮。
端木炎見著那小東西在光里亮的緊,瞇眼瞧了會兒道:
‘'你這膽子倒是不小,又偷卸了哪個侍衛的甲,可小心人家逮著!”
惡狠狠的瞪人一眼,又補充。
“你七個師兄一個師弟是斷不會救你這賊溜子的?!?
糊滿機油的臉上也露出抹邪笑。
雪白的牙在晨光里泛著金光,格外滑稽,卻還一本正經地擺著師兄譜。
倆師兄弟笑得一模一樣,在這天的小院里如此,在多年后的沙場上亦如此。
這九騎雖并非一師傅所出,但年幼時遇到的光一點點柔化了他們的逞強的尖刺。
而境遇相同的他們也在揚州一聚后互拜為兄弟,甘愿為自己破暗夜的那束光做行跡留存世間,多年亦如此。
葉輝于九騎言,雖是君王,卻更似行仗江湖時遇到的大哥。
溫暖了童年,熱血了青春,憧憬于光暖中安睡的暮年。
而這二位所言的小四端木玄,正坐在云川帝的太和殿里打瞌睡。
大殿里偶爾響起葉輝的咂舌聲。
’‘嘖嘖,不愧是我兒,這多少戲詞啊,字字都編如此妙,可惜沒去那幾處戲園親自瞧瞧?!?
端木玄一聽葉輝說可惜,登時醒了,急急道:
’‘主子,可是哪個小國還不服你?我這就去為你拿下,必定盡全力,決不給你留一絲紕漏。''
還沉浸在自家小兒子聰明計策的云川帝突被嚇了跳,手一抖,信紙一扯,登時碎了。
葉輝一臉無語的看向端木玄,’‘小四啊,你可又是莽撞了,這云川誰還敢不服我啊?!?
吹了吹胡子。
“倒是你,這路上可又是有棄嬰了,盡把我的信紙錢克扣了?!?
把手一攤。
“你瞧瞧,這第一出戲朕都沒看完呢,紙就碎了。’‘
’‘唉,下次出去時再多抓些銀子,好好安置那些孩子,也莫再克扣信紙錢了?!?
“朕心里不痛快,本還打算看完后一并爾爾寫的課業都燒給元元瞧瞧?!?
“罷了,罷了,你且去請個戲班來,把這戲詞也謄來,唱給我與元元聽聽?!?
端木玄一臉傷感。
這凌皇后是在自己當值時去的,也是九騎的一束光啊。
她在世時,每次新年都會給九騎準備新衣新鞋,更是給九騎人人都繡了平安符,可教大哥醋了好久。
現下又要痛好久了吧。
端木玄匆匆應了。
紅著眼眶飛身出宮,用手囫圇擦了幾把淚,卻終是忍不住,在云川熱熱鬧鬧的街市里哽咽出聲。
一個二十多歲的大漢就這樣狼狽的蹲在了街角,肩膀一抽一抽地痛哭,卻一點也未顯突兀。
滑稽,狼狽,卻在這熱鬧里半分不惹人注目。
可當年就是在此處,小小的端木玄被葉輝和凌元撿回了居所,重感人間溫暖。
斯人已逝,心痛不已。
自己都是如此,那大哥豈不難受?
匆匆抹把淚,一路輕功飛回了岱淵,去戲園里請人出臺。
而此時的裊凌殿中,凌司塵正抓耳撓腮地想今日這學堂去是不去。
去不去?
北方的雪紛紛,卻把南方的一顆心安定。
不再夜半尋妻,而是握著那極劣的幾張信紙,沉沉眠在有妻的夢里,一一講給那人聽。
云川春漸露,桃花遠近開。一夢不醒逝芳華,一醒難夢與妻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