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怎么就準許了您歸政一事。”

趙似頗有些忿忿不平，此刻也不管殿內尚且侍立著幾個內侍，直接便道：“大娘娘為國朝做出如此貢獻，實該由您自己提出不愿再憂心朝政，決定歸還政事才是。”

見趙似竟這般口無遮攔，顧念著殿內尚有內侍的向氏便想著出言提醒一番，可嘴邊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聽見趙似說了一句更為大膽的話。

“章惇實在多言，妄居相位。”

“若………………”

“簡王慎言。”

眼見殿內的內侍面上閃過片刻不自然的神色，向氏當即厲聲制止趙似接下來的話。

被太后猛地止住了話的趙似還有些沒能反應過來，不過倒是聽話的沒有再言語。

“你們都是吾宮中的老人，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向氏看了一眼殿內內侍，帶著警示道：“若是亂言一氣，有風言風語讓吾知道了，定重罰嘴碎之人。”

殿內的內侍都在宮中侍奉已久，此刻自是明白其中利害關系。

“奴婢不敢。”

“都下去吧。”向氏擺了擺手。

待殿內的內侍都退下，確保談話內容不會被旁人聽了去后，向氏這才無奈提醒趙似。

“所謂禍從口出。”

“方才殿內還站有些許隨侍，怎能不管不顧，直接說出如此不符禮制之言。”

向氏未說“大逆不道之言”已經是給了趙似幾份面子。

“這話若是被有心之人聽了去，再散播開來，便都是致命的把柄。”

看著這不甚“聰明”的趙似，向氏心中說沒有一絲嫌棄是假。

“我魯莽了，大娘娘教訓的是。”趙似后知后覺，趕忙行禮。

看著趙似還算聽話，向氏心中的嫌棄這才消減了一些。

雖說趙似生性魯莽，腦子不靈光，甚至連政治嗅覺也不甚敏感，但勝就勝在他是個夠聽話的。

向氏在心里仔細琢磨了半晌，最終還是做了一個決定。

“當年先帝病逝，膝下無子。”

向氏道：“群臣中有人諫言，道簡王為先帝胞弟，舉薦冊封你為嗣君。”

“可惜吾當時并不知你才能，只是以為端王排行十二，是先帝之外神宗最年長的子嗣。”

“這才決定由端王嗣位。”

向氏說罷，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趙似，有意道：“現在看來，當真是造化弄人。”

太后的話就縈繞在耳旁，聽得趙似心中大動。

當初先帝病危之際曾有要選他為嗣君的想法，奈何猝然崩逝，未留遺詔。

他明明離皇位那般相近，就差一點，就差一點點，坐在御座上就不是趙佶，而是他趙似。

身為皇族子弟，神宗的兒子，先帝的胞弟，趙似自然對至高無上的權力心生向往，奈何造化弄人，為了保全自身，他也只能隱藏壓抑自己對于皇權的欲望。

可沒成想自己努力壓制的情緒會被太后這珊珊幾句盡數勾出，甚至還因為得到向氏的肯定而越演越烈。

“大娘娘何出此言。”畢竟這話題太過敏感，為了不生事端，趙似還是再三強壓下心中波瀾。

向氏身為后宮長者，深諳人心之道，自然瞧出了趙似那再次躁動不安的內心。

“吾只是有感而發罷了。”

向氏擺手道：“只是想，倘若那時便詳知你為人品行，恐怕你未必做的比官家差。”

最后一句話向氏并未直接點明，但話中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

內心翻江倒海，各種情緒一擁而上混為一談，既有對錯失皇位的無盡惋惜不甘，也有對向氏這遲到多時的認可感觸不已，雙重夾擊之下，趙似只感覺內心異動，指尖竟濕潤異常，浸汗滑膩。

向氏認為成效不錯，便決定繼續添油加火。

“你排行十三，序齒在官家之后。”

“若是官家無子又盛年而崩，則皇位兜兜轉轉，最終還是要落在你身上。”

“啪嗒”

猛地一聲驟然響起，向氏只瞧見有什么東西從趙似手中脫落，待仔細一看，這才發現趙似手中的筷子竟不知何時掉落在了案上。

怎么這副反應。

見趙似這樣子，向氏還以為趙似是內心惶恐不安，便有意出言緩和氣氛。

“所以啊，吾若是將嫣寧許配給了你，你們二人需得盡早生下世子。”

“畢竟。”

向氏道：“若是官家無子，勢必要從你這一脈挑選嫡子入繼大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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