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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們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

看著自己教的第一屆學生長大,我開始意識到學校的問題。我曾經希望他們越長大越享受教育的樂趣,但當他們離開我的課堂,一個年級、一個年級地往上升時,他們眼中渴望學習的光芒卻逐漸暗淡下來。他們不再關心這個世界,學習成了他們的例行公事。

到底哪里出問題了?

蓋托幫我厘清了學校存在的問題,但我仍然百思不得其解:我們如何才能終結這樣的體制?它是從哪兒來的?

我開始研究教育史,并對自己的發現感到很驚訝:我們在教育領域遭遇的挑戰早有根源。

普魯士教育史

教育曾經是父母、家庭教師和教會的工作,但在大約200年前,普魯士政府開始改變教育的傳統。[1]當時的執政者決定,他們要為孩子們的教育擔負責任。普魯士剛剛承受了巨大的損失——拿破侖軍隊大敗普魯士,侵占了普魯士大量的土地。因此,普魯士決定建立一支由受過教育的、忠誠的士兵組成的軍隊。他們再也不想經歷那樣的失敗了。

普魯士政府設計了我們現代學校體系的基礎,包括特定的校舍、有資質的教師、標準的課程、學年制度以及強制入學制度。普魯士教育體系的目標是訓練一代忠誠的、有文化的公民,讓他們準備參戰。

他們推崇“學術自由”,但這僅限于為國家服務。就像哲學家約翰·戈特利布·費希特所說的:“在未來統一的德意志國家框架內,應使公民能夠并且愿意用自己的思想來實現更高的目標。”[2]

這個體系很奏效。普魯士建成了當時世界上最強大的戰斗力量之一。他們的教育模式像野火一樣燃遍全世界,為我們今天所熟知的學校體系奠定了基礎。[3]

當時,普魯士教育模式產生了很好的效果,比如公民識字率極速攀升[4],但這個模式的缺點也很明顯:它披著教育的外衣,目的卻是進行思想灌輸。這個體系是為了打造出忠誠的軍隊而設計的,國家想要培養的是能夠打勝仗的人,而不是能夠獨立思考的公民。

美國教育史

到了20世紀50年代,全世界的政府領導人都看到了教育對國家建設的重大意義。建立忠誠的軍隊仍然是政府推動教育的主要因素,不過,第二次世界大戰還揭示了國家生產能力的重要性。美國之所以能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占據統治地位,是因為它的工廠和流水線能比其他國家建造更多的艦船、坦克、槍炮和炸彈。[5]于是,學校的目標又從訓練士兵變成了訓練工人和經理。

培養大量受過教育的經理的最佳途徑是什么?把他們也放在流水線上。既然工廠模式能應用于多種產品——食品、汽車、服裝、子彈等等,那它為什么不能應用于教育呢?

設計這個教育體系并不是為了培養能夠獨立思考的公民。

所以說,美國領導了教育史上的第二次重大變革,而這場變革的主題是標準化和提高效率。[6]

學校按照年齡將孩子們劃分好年級之后,把他們全部放在相同的課程體系中,并為每門課程雇用特定的教師。鈴聲一響,大家從一堂課轉移到另一堂課。延長上課的時間,最大可能地增加產出,同時,少聊天,少玩耍,不要浪費時間——誰不適應這種氛圍,誰就是“殘次品”。

這種模式在20世紀60年代獲得了全面的發展,我們開始采用現代的標準化考試來評估學生。[7]這些考試是可以量化控制的,與工廠里檢查一輛汽車是否合格的原理類似。考試不僅是學校負責任的體現,還能增加管理者的信心,讓他們相信這個體制真的管用。

然而,在美國,很難找到現代學校體系帶來的好處。過去50多年里,標準化考試的分數只是略有提高。[8]原本以為,讓學校這樣培養高效率的工廠經理能夠提升一個國家的生產力和人們的生活水平,但實際上,20世紀70年代以來,這個國家的增長率是有所下降的。[9]

今天,超過一半的美國人的閱讀能力達不到六年級水平。[10]人們對公立學校的信心已經跌至歷史最低點,還不如對政府和大型企業的信心。[11]我們熟知的一些創新者,包括比爾·蓋茨、史蒂夫·喬布斯、馬克·扎克伯格、奧普拉·溫弗瑞和埃隆·馬斯克,都從學校退學了。他們的故事之所以充滿力量,是因為它們暴露了每個學生都能感覺到的問題:學校的存在還有什么意義?

樂高套裝式學習

縱觀教育史,我們可以看到,教育體系優先考慮的是國家和政府的需要,而不是個人的學習成長。那么,這種體系最核心的缺陷是什么呢?我們可以用樂高玩具做個類比,來說明教育的主要問題。

曾經的樂高玩具是各種顏色和尺寸的積木裝在一個大盒子里,不附帶任何說明書。這些積木可以搭建成村莊、機器人、恐龍等等。孩子們可以隨意搭建任何想要的東西,并且一切靠他們自己

而為了刺激銷售,樂高公司決定嘗試另一種方式,即銷售樂高套裝。[12]套裝樂高帶有說明書和最終成果的圖片,這些成果可能是一束花、一間哈利·波特的教室或者一個變形金剛。家長們瘋狂地購買這些套裝。這些套裝每年在全世界賣出超過2.2億套。[13]但問題也隨之出現:套裝玩具剝奪了孩子們自己解決問題的機會。[14]

認知科學家德里克·卡布雷拉指出,設計樂高套裝玩具的成年人才是會解決問題的人,而孩子們最終只會模仿包裝盒上的圖片機械地搭建。[15]不可否認的是,拼搭樂高的成果看起來很棒(而且能讓父母感到驕傲),但樂高套裝只是教孩子遵循使用說明書,沒有給他們留出什么獨立思考的空間。

我們過度指導學習的每一步,這樣會限制孩子們發揮創意。

我們的教育體系的局限性也正在于此。正如作家和企業家塞斯·戈丁所說:“樂高套裝只是一個小問題,但它反映出,我們的整個體系出現了嚴重的問題。”[16]我們總想幫孩子們解決問題,讓他們過度依賴我們。教師和管理者過度設計教案和課程,而學生被要求遵照指令和公式去做。設計教案的成年人確實在解決問題,但孩子最終會覺得無聊和反感。

我們明確規定了最終的作業應該是什么樣子,這樣會低估學生們深入思考的能力。我們過度指導學習的每一步,這樣會限制孩子們發揮創意。最重要的是,我們的過度參與會導致孩子們缺少足夠的能力,無法處理他們成年后將要面對的困難以及沒有標準答案的問題。

我們的教育體制是以教學為核心進行設計的,而這種學習方式存在很多嚴重的問題,并非最優選。

第一,孩子們沒有太多機會進行彈性思考。彈性思考指的是,我們讓思維在問題中游蕩,探索看待問題的新角度。這種思考方式對于獲得新的發現和找到創造性的解決方案至關重要。然而,如果我們直接指導孩子如何去做,我們就剝奪了他們學會觸類旁通的機會。

第二,孩子們在學習過程中體會不到興奮感。我們給孩子們提供具體的指導,相當于扼殺了他們的好奇心。一切問題都已經為他們解決好了,他們不會有自我探索的興奮感,也沒有機會發揮創造力,學習動力會逐漸減少。

第三,孩子們的自尊心會降低。孩子們開始相信,他們指導才有可能解決問題。他們不覺得自己有權探索新的領域或者直面挑戰、戰勝困難。久而久之,他們會失去自我價值感。他們會越來越害怕失敗,不敢獨立做事。

指導可以促進短期表現。當孩子們嚴格遵守所有科目的指導時,他們可能會得到更好的分數。但這么做的代價是什么?孩子們獲得了高分,但丟了創意思維、學習動力和自我價值感,這真的值得嗎?

“我們要相信,孩子本身具有解決問題的能力。他們可能一開始會感到困擾和不確定,但這是好事。一定要鼓勵他們打破常規,充分發揮自己的潛能。”

非指導式學習

照本宣科的教案和按部就班的思維無法造就真正優秀的孩子。我們要回到設計樂高玩具的初心:提供一大盒積木塊,然后走開,讓孩子自由搭建。

我們要相信,孩子本身具有解決問題的能力。他們可能一開始會感到困擾和不確定,但這是好事。一定要鼓勵他們打破常規,充分發揮自己的潛能。

如果成人能夠停止過度指導,孩子就會開始創造性地獨立思考。這時,如果我們要求孩子在學習中投入更多精力,他們一定能準備得更充分,做得更好。畢竟,生活沒有說明書,往往雜亂無章又難以預料。要想讓孩子為真實世界做好準備,就需要給他們的想象力騰出寬廣的發揮空間。也就是說,拿走說明書,才能創造出解決問題的機會。

我們只需要提供一大盒積木塊,然后走開,讓孩子自由搭建。

如我們所見,教育發展到現在,提供的還是以教學為中心的學習模式。教師需要按要求教學,而學生的工作只是簡單地遵守指令,結果就是學生們完全喪失了學習興趣。學校剝奪了孩子們自己解決問題以及享受那種快感的機會。

那么,對于孩子們興趣的喪失,教育體系是如何回應的呢?這個體系制定了一種外部措施,用來激勵或強迫學生參與其中。接下來,讓我們來了解一下這種措施。

[1] James Van Horn Melton, Absolutism and the Eighteenth-Century Origins of Compulsory Schooling in Prussia and Austria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3).

[2] Johann Gotlieb Fichte, Addresses to the German Nation (Chicago: The Open Court Publishing Company, 1922), 21.

[3] Ellwood Paterson Cubberley, The History of Education: Educational Practice and Progress Considered as a Phase of the Development and Spread of Western Civilization (New York: Houghton Miflin, 1920).

[4] Max Roser and Esteban Ortiz-Ospina, “Literacy,”Our World in Data (September 20, 2018).

[5] Arthur Herman, Freedom’s Forge: How American Business Produced Victory in World War II (New York: Random House, 2012).

[6] This trend originated in the early 20th century, but flowered into full bloom after World War II. See John Taylor Gato, The Underground History of American Education (2000), 204–230.

[7] Sharon L. Nichols and David C. Berliner, Collateral Damage: How High-Stakes Testing Corrupts America’s Schools (Cambridge, MA: Harvard Education Press, 2007).

[8] “NAEP Long-Term Trend Assessment Results: Reading and Mathematics,”National Center for Education Statistics, 2022.

[9] Robert Gordon, The Rise and Fall of American Growth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16); Tyler Cowen, The Great Stagnation (New York: Dutton, 2011).

[10] Jonathan Rothwell, “Assessing the Economic Gains of Eradicating Illiteracy Nationally and Regionally in the United States,”Barbara Bush Foundation for Family Literacy (September 8, 2020).

[11] Jefrey M. Jones, “Confidence in U.S. Institutions Down; Average at New Low,”gallup.com ( July 5, 2022).

[12] For more on Lego’s business strategy, see Jan W. Rivkin, Stefan Thomke,and Daniela Beyersdorfer, “Lego,”Harvard Business School Case 613-004(July 2012).

[13] “Lego: Latest Usage and Revenue Statistics,”lightailing.com (May 16, 2022).

[14] Page Moreau and Marit Gundersen Engeset, “The Downstream Consequences of Problem-Solving Mindsets: How Playing with Lego Influences Creativity,”Journal of Marketing Research 53, no 1 (2016): 18–30.

[15] Derek Cabrera, “How Thinking Works,”TEDxWilliamsport, youtube.com(December 6, 2011).

[16] Seth Godin, “Stop Stealing Dreams,”TEDxYouth, youtube.com (October 16,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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