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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抓周宴

隨著春來秋去,寒來暑往,今日京城中的楊府門前,燃起了一連串熱鬧的爆竹震響。

門前小廝喜氣洋洋地為路過的人們發著銅錢,滿臉笑意地不斷吆喝:今夜我家三小姐抓周宴,申時后府前開設流水席,發放銀錢大米,歡迎各位捧場!

路人:嗨,要不說這還得是貴族家的小姐呢,連個周歲宴都擺流水席,大手筆啊!

路人:嘿,這你不清楚了吧?今夜抓周宴可不簡單呢~

路人:怎么個不簡單法?

路人:這楊府家主為武家母為醫,家主和夫人都是當今太后跟前的大紅人,最近更是馬上就要升遷了呢,因此啊,聽說今夜的抓周宴,除了達官貴人,當今太后都要親自來為這位重臣添喜添賀呢!

其一路人恍然大悟:難怪了,難怪一個周歲宴都這么大排場,原來一家子都不簡單啊~

竊竊蜚語被又一陣的爆竹聲淹沒,隨著華燈初上,府中的宴席也拉開了帷幕,只見四處燈燭輝煌,只聞耳邊竹絲陣陣。你的娘親將你抱在懷中,站在父親楊松的身邊,迎來送往,一齊聽著那接連不斷的恭賀。

哎呦,恭賀揚大人,恭賀楊大人!

您們瞧這位小姐,一眼便能看出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往后絕對是人中龍鳳啊!

對對對,這叫什么來著,虎父無犬女啊!

父親暢快一笑,諸位同僚過獎了,里面請,里面請。

朱門之外車馬駢闐,朱門之外觥籌交錯,滔滔不斷的道賀讓你都聽昏了頭,就在你即將在這一張張親和笑容中迷眩過去之際,一聲尖細的通報聲驚醒了這場花天錦地的盛宴。

“太后攜謝家世子到——“

于是笙簫驟寂,著勺齊擲,抱著你的娘親和身邊父親齊齊跪在地上,與身后眾賓客齊聲呼喝“恭迎太后——”叮當的宮鈴聲與佩環碰撞聲自門口徐徐而來,你抬起眼睛,看見了一位華貴的婦人,她并未盛裝,但舉手投足間雍容閑雅的儀態依然帶著上位者的威嚴,只是看了你一眼,你便仿佛被定住了全身。

臣楊松攜家眷與小女恭迎太后大駕,太后萬安千歲!

太后對著你微微一笑后,看向了楊松,起來吧,楊愛卿不必拘禮,哀家只是來給這個孩子賀歲的,你們當哀家是尋常客便好。

父親恭敬應下:是!

娘親抱著你與父親一起起身,而在此時,你仿佛感受到了來自另一人的視線,你匆匆看去,只瞥見了一雙一閃即逝的眼眸,那雙眼中盛著幾份笑意,見你居然還發現了自己,便更彎起了些許,明亮的眸光映照著你身后的燭火,在這盈盈一笑間,像是一朵綻開的花,你還來不及細看,便被娘親抱起,只能看見四周的火燭了。倒是身旁的父親和太后都瞧見了你努力找人的模樣,紛紛地笑了。

太后:這小丫頭,是看見了阿回,在找他嗎?

太后低頭推了推身邊的孩子:阿回,要不要抱抱今日的小壽星?

隨后,一聲帶著笑的清朗少年聲響起:不敢抱,我手上沒輕沒重,這么小的玉娃娃,摔壞了可賠不起。

這句渾不吝的玩鬧話逗得場上所有人都笑了,方才的拘束頃刻一掃而空,笙簫竹絲再度奏起,傳杯弄盞聲比方才更加熱鬧了起來。隨著酒過三巡,這一夜的重頭戲也被端上了帷幕,長桌被鋪滿了紅綢,各式各樣的物件被凌亂的擺放在了上面,有家常小物,亦有奇珍異寶。

乳娘將你放到了長桌的一端,任由你向前方爬去,你晃晃悠悠的爬著,一切的珍寶被你拋到了身后,那些尋常的凡俗之物根本入不了你的眼睛,你再一次向前爬去,直直地爬向長桌的盡頭,一枚衣穗正在那里它隨著主人的左右顧盼而微微搖曳著,在少年清亮的談笑聲中,穗上的玉珠將閃爍的燭火攪成了道道溢彩的流光。像是在這場宴會中,一件最為特別的寶物,你伸出手一下子拽住了這枚流穗,也一下拽住了穗主人的衣袍,他微微一驚,那雙眼眸看向了你,如漣漪般的笑意又一次搖搖晃晃的蕩起

“啊?抓我嗎?“

四周靜默了一瞬之后,頓時所有的人都哄笑著鼓起掌來

好啊好啊,楊大人,令千金好眼力啊,這宴上,恐怕沒有比謝世子更值錢的寶貝咯!

連太后都樂得連連點頭,指著你抓著的少年玩笑道:阿回,楊家小姐這是記著你剛剛沒抱她呢,還不快給人家補回去?

少年發出了聲無可奈何的低嘆,下一瞬間,你從桌上被凌空提抱了起來,一剎間,燭火落于身下,懵懂的稚子還來不及向四周張望,就聽見了少年的含笑請問,這下補完咯!

下一刻,你重新被放到了桌上,而那枚衣穗也被主人解在了你的手心,你的父親在一旁笑著,多謝世子滿足小女了!

少年輕笑著,衣穗而已,不礙事。

太后也笑著點了點頭,既然楊大人家的這位小姐這般不凡,那就由哀家來為她賜一件禮物。

說罷,太后將腕上的玉鐲褪下,親自起身來送到了你的懷中:這是當年哀家嫁給先帝時,家中祖母送給哀家的,楊家小姐既與我謝家有緣,這鐲子便送給小姐吧。

你的父親驚訝至極,連忙跪在地上叩首謝恩,太后隆恩,可可可是,這謝小世子比丹兒大了九歲呀,這這這——能等得著嗎?

此言一出,桌前的少年都訝異地退了兩步:啊???

頓時,整個宴會上的人都哄堂大笑起來,太后一愣后,也掩唇笑了起來:哈哈哈,楊大人誤會了,哀家不是這個意思,哀家只是看丹兒與謝家有緣而已,僅此而已啊!

楊松長松口氣,哎呀,太后這份厚愛,真是嚇得臣都酒醒了!

大人們重新笑鬧了起來,而你只專心抱住了自己抓來的“寶貝”,歡天喜地地含在嘴里,咬了又咬。

熱鬧的歌舞接連不斷,一件件賀禮,直到月上中天,這場盛宴才終于落下帷幕。

眼見朝來暮去,霜凋夏綠。從咿呀學語喊出第一聲的娘親,從闌珊爬行到邁出第一步的步伐,懵懂的時光匆匆而過,你從襁褓中的雅嫩赤子,長到了垂鬢年歲。今晨又是一年春好時,羅帳之外,人影搖動,熟悉的聲音輕輕地呼喚著你的小名

丹兒?丹兒,該起了,今日有要事的。

你懶懶地吸了一口氣,卻把自己往被褥里更埋了埋

唔~

簾外的娘親等了一會兒,終于無可奈何地指使起身邊的貼身侍女宋林,去把小姐扶起來!

宋林彎腰回答到一聲,是!

你被半抱半扶地帶到了梳妝臺前,尚在睡眼惺忪時,就被宋林打理起了睡亂的頭發,她輕聲的說:小姐,今日春光正好,奴陪你出去外面走走吧。你懵懂的點了點頭,宋林為你梳洗打扮后,帶著你出了房門。

你剛出了房門,就忽然聽見身后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小菜:小姐,小姐留步!

小菜趕到了你的面前,恭敬地彎下腰,小姐,我是家主的貼身仆人,您是要出門嗎?

宋林要帶我去走走,怎么了嗎?

那可真不巧,家主大人正喊你去書房見他呢。

父親找我?好吧,那我先去書房一趟。

你走進書房中,書桌后的父親原本正神情嚴肅地看著面前的公務,但在見到你之后,臉色頓時柔和了不少,他對你招了招手:丹兒來了,過來,其實也沒什么事,只是如今丹兒長大了,可以出去玩了,父親想叮囑你幾件事而已。

父親說吧,我聽著呢。

楊松:長安之中,我們楊府是世家貴族之一,所以你在外不要胡亂惹事,但也不必怕事,莫要讓人小瞧了,知否?

好的父親,我記住了。

你正要離開,就聽見父親喊住了你:還有一事,家中書房的物氏你隨意取用,但千萬記住,莫要流向家外,筆墨在坊間隨意流傳,著實有些不成體統。

好,丹兒記下了。

衣食無憂的你有著沉靜的性子,不似別的孩童出門游玩,只一昧的躲在書房習文作畫。雖水墨暈染,雖筆法稚嫩,卻別有樂趣橫生。你作完了畫在一旁休息

宋林則上前來替你收拾起書桌與顏料,喃喃自語道,這朱砂可真不經用,上次小姐來時還剩大半盒呢,今日就見底了。

朱砂?

啊,回小姐,是的,您瞧,這都只剩一點了,我回頭就讓管家采買新的補上。

你隱約記得自己這幾日并未多用朱砂,怎么可能就剩一些了呢!

我這幾日并未常用朱砂,去詳查。

宋林神情一肅回答聲是,便匆匆離開,過了一會兒后,果然帶回了一個人。

書房仆人連連磕頭認錯:小姐恕罪,小姐恕罪,我七歲便在府上做雜役已有八年之久,忠心耿耿,從未有過犯上之事,如今家母重病,沒那么多銀錢,才會做出如此下舉,見朱砂大家都不怎么用,才偷偷拿出去賣給藥房,小姐饒了奴才吧,被管家知道,奴才是要被拖出去賣了的,求求您了小姐。

百密終有一疏,這次是我,下次就不一定是誰抓住你了,盡管你情有可原,但錯了就是錯了,宋林,扣除他兩月俸祿,讓他去前廳打雜吧。

宋林一愣:小姐不知,他本是書房打雜的,要罰可罰去后院便是,前廳俸祿更高啊。

書房仆人:多謝小姐,多謝小姐,小姐仁善,奴才愿為小姐做牛做馬,赴湯蹈火。

宋林揮了揮手,書房仆人眼含內水彎著腰退出了房間。

宋林,去把黃伯叫來。

不一會兒管家走了進來作禮問到,小姐萬安,不知小姐找我,有何吩咐奴才?

黃伯,無需多禮,從小除了娘親乳母,便是你一直陪著我玩,今日找你來就是想問下你,那位書房雜役,家中情況如何?

回小姐,那個雜役,名為何三,家中排行老三,家中除了兩位長兄和一位年邁的老母別無旁人,聽聞他的兩位長兄整日沉迷于煙花之地和賭坊,后來欠債頗多走投無路搶劫了城南的張員外,還賣了家中唯一的妹妹用于抵債,如今二人正在潛逃,前段時間何三還來找我借濟過月錢,說是給家中母親治病之用,將軍府中下人也自當清清白白,奴才還專門走訪過他家中和藥坊,正如何三所言句句屬實。

嗯?還有這回事,何母所患何病,何家小妹被賣哪兒去了?

回小姐,據郎中所說,他母親所患肺癆已久,郁結于心恐怕時日無多,至于何家姑娘已被他的兩位兄弟典賣于京城四大酒樓之一,名為相思淚的青樓當中。

黃伯,你帶些銀錢去酒樓把何家小妹贖回來,再給何三一些銀錢給他母親治病,加派點人手多走動于何家附近,定要抓住那兩個人交給府衙。

老奴領命,小姐仁慈,乃是我們下人之福。

你氣呼呼的喝了一口水走了出去,宋林感慨:如今小姐正如當時夫人年少,至情至善,若是日后長大,便可傳承夫人之衣缽濟世萬民啊~

老黃摸了摸胡須:小姐年紀尚小便有如此胸懷,如書中楊門女將之風范,巾幗不讓須眉,將軍府后繼有人了。

宋林沒好氣的看了眼老黃,哼了一聲兩人便斗起嘴來,你一言我一語最后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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