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里安此時還在橋上，他謹記著注意事項，盯著艾娃的腳跟悶著頭往前走，直到那種起了大霧似的茫茫感退去，腳下出現船打著釘子的木質甲板。

走在最后的馬林跟著從橋上跳下去，環顧四周。

它看上去與帝國的船沒有太大差異，千年前的木船從海里撈上來洗洗差不多就是現在的模樣，斑駁、潮濕、部分甲板上攀附著水藻，船艙里的燈照綠了周圍的甲板。這倒是不太一樣，帝國的燈向來是黃的，綠色太暗淡，不適合照明，更不適合展現帝國的輝煌。

隨著橋梁收起，屋檐下的方形燈隨之搖晃，下面墜著的裝飾掃過打開的門。

一個人走出來，闊檐的帽子下藍色鱗片從眼尾向側方蔓延，瞳孔在稀薄陽光下縮成一線。嘴是一條不大不小的縫，看不到嘴唇，不清楚是沒有這個構造還是顏色太淺看不出來。

與帝國流行的修身設計不同，他身上的衣服柔軟寬大，布滿細鱗的手可以從里面直接掏出本子和筆。

“現在清點人數。”他握著筆開口，聲音高昂尖銳，一個個名字從他嘴里吐出，如同玻璃器皿接連碎落在地。

清點完畢，一個沒多，一個不少，他滿意點頭，開始告訴這些新人船上的注意事項。聲音在每句話的末尾拖長，尾音上翹，在多里安聽來有些像是電視劇里的太監在人前宣諭。

“首先，你們要牢記，在一艘船上，船長就是規則，船長的話語準確無誤。如果規矩與船長的話語有沖突，以船長的命令優先。但船長同樣遵守規矩，不會無故讓船員違反。”

“其次，克麗斯塔貝號上不存在鎖，所有門戶皆敞開，你們可以通行無礙，除非那不是門。船上的燈不會熄滅，時時刻刻盡職盡責，除非看到了不該在的東西不得不閉上眼睛。船上的樓梯只有6層，下一上五，每條通道只有7扇門，盡頭止步。”

“船上的餐廳、浴室都在一層，你們住宿的船艙在二、三層，為雙人間。每組派兩人來領取鑰匙，如需要更換房間由此人攜帶鑰匙去四樓入口處第一扇門。各個房間的規則各房間里有寫，自己去找。”

“最后，本次航行將花費7天時間，請處處留意私人物品避免遺落。”

他舔舔嘴唇，把本子筆又塞了回去，從另一個袖子里掏出一盤鑰匙。

“過來領鑰匙！”

利瓦伊主動離開了，多里安左右看看，見其他人沒有動的意思，也跟著一溜小跑從人群里擠到伊利瓦旁邊。

領鑰匙的速度比多里安想到快很多，船員根本不看誰是誰，像是工廠員工擰螺絲一樣取下鑰匙拍在每個人的手里。

船員的視線從前面的伊利瓦身上掃來，瞳孔收縮放大，如同活物。但多里安堅定地盯著船員的嘴，根本沒有抬頭的意思。

船員失去興致地低下頭，拍鑰匙的力道讓多里安瞬間咬牙，離開后拿起冷沉的鑰匙，手心紅了一片，可以清晰看到鑰匙印下的齒痕。

嘶，多里安抽著涼氣甩手，他是在哪里惹到船員了嗎？怎么就他被拍的那么用力。

看了半晌，艾娃偏過頭小聲詢問：“既然沒有鎖，這鑰匙是用來干什么的？擰發條嗎？”

克林低下頭壓低聲音：“或許是某種鑰匙形狀的信物，比如說與實驗室防護罩聯系起來的八音盒。”

正說著，伊利瓦和多里安很快就回來了，手上是兩把同樣古樸的黑色鑰匙。

利瓦伊率先說道，“兩個房間是挨著的，艾娃，你準備和誰住？”

“先看看結構吧，床分開最好，雙人床我也無所謂。”艾娃隨意地說著伸手摸過其中一把。鑰匙沉甸甸的，冰冷堅硬，有些像鐵。

他們跟著人群走入建筑，里面被綠燈照得暗淡，門牌籠罩在陰影里不甚清晰。餐廳、澡堂，巨大的樓梯位于走廊的盡頭，入口正對著他們。

登上二樓，前后左右各有一個開口，墻壁上刻著不同的符號，在黑暗里發出幽幽綠光，像是安全出口的指示牌。

他們比對鑰匙上的刻痕走進對應的通道，在兩側門牌上尋找對應的房門。

“東2……東4。找到了。”多里安率先找到其中一間，上前握著門把下壓，門輕松地打開了，沒有發出一絲聲響，靈活地完全配不上滿是歷史斑駁的表面。

艾娃跟著他走進去，里面是兩種吊床，對面的墻壁上釘著一張紙，看著潔白，摸起來厚實堅韌像是皮革。

上面的字被貼心地換成了諸神大陸的通用語，但文字排列是豎著的，按語序來看是從右往左讀。

“使用時請保證人員配置合理，無人落單。”第一行的字體更粗，像是在特意強調，是以下注意事項的前提。

“艙室內沒有窗戶，看到大海請盡快上床。”

“除門外所有設施一律完好無損，如見破損立即遠離。”

“指針只會指向正確方向，但正確不代表真實。”

“注意保持衛生，船艙內禁止飲食。”

“床是安全的，船受到攻擊時盡快上床。”

所以，在這里床依舊是最佳屏障嗎，多里安默默吐槽。但這確實有合理性，起碼被吊床束縛著不用擔心一頭撞上滿墻凸起的釘子與鉤子。

至于指針，多里安找了一圈也沒有看到具備指針的東西。多里安從口袋里拿出懷表，表盤上秒針還在“咔嚓咔嚓”走著，沒有受影響的痕跡。

多里安合上懷表，再次環視房間，除了床就再也沒有什么東西。

“你睡哪張？”多里安問道。

“啊？啊！我都行。”艾娃回過神來，毫不在意地回答。

“那我睡外面這個床了。”多里安說著把行李扣到墻上，小心地一點點松手。鉤子銹跡斑斑，倒是遠比看上去的結實，承受著整個行李的重量都沒有晃一下。

魔法，創造不可能為可能。不過，要是沒有魔法，就這個船的構造早沉了。

多里安收拾好東西——就一個半人高的箱子，掛上了事，準備去餐廳看看。

正準備推門，多里安突然想到什么，“艾娃，要一起去餐廳嗎？你還沒來得及吃早飯吧。”

不提還好，著么一說艾娃頓時感到饑餓，肚子應景地叫了起來。

“等我收拾一下，馬上就好。”艾娃說著打開行李箱開關，一大堆東西先于架子堆了出來，亂七八糟混在一起，出發前收拾了個寂寞。

艾娃趕緊把堵在開口處的東西抱起來，給架子的展開騰出空間，幾個盒子滑下來被甩到地上，鎖像紙糊的沒起到絲毫作用，里面零零碎碎的東西滾了一地。

多里安聽著背后的一頓倒騰特別回頭看看到底發生了什么，但他還是克制住了。“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他默默念叨，哪怕這里的女性個個豪放的可以當男人看待，他也該盡量避免看些不該看的。當然，警惕對象除外，在是異性之前先是潛在的敵人。

后面的動靜小了，多里安又問了一句：“好了嗎？”

“好了！”艾娃站起來，重重吐出口氣。她把爆出來的東西塞回去廢了不少力氣，現在更餓了，早上的那半管營養劑跟白吃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