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當(dāng)然,若瑤豈是你能比的。”
老太婆頗為驕傲的歪過頭去,只這一下,她身前的稀飯就被姜南初端走了。
“我見祖母搖頭,想是對早飯不滿意,您還是等父親回來再吃吧。”
老太婆在身后瞪大了眼睛,她還沒吃就給她收走了,等大兒子回來,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王氏是怎么教你的,一點規(guī)矩都沒有。”
“我娘教的好,但是不代表我就要用,我有必要給祖母講講我的規(guī)矩。”
“人若欺我,我必百倍奉還。”
姜南初比坐著的老太婆高上許多,站在門口背光處緩緩說道。
老太婆眼神微瞇,也沒能看清姜南初的表情。
將老太婆碗里的稀飯倒進(jìn)豬槽,半人大的小豬從角落里過來,三兩口就進(jìn)了肚子。
姜明回來的時候身上還背著一大包東西,興高采烈的進(jìn)門。
“娘,我給你買了一件棉襖。”
碩大的包袱里除了那塊肉就是那一件棉襖,撐得鼓鼓囊囊的。
姜明略過姜母,直接拿著棉襖到老太婆面前。
老太婆眼里閃著精光,粗皺的手掌撫上嶄新的棉襖,露出滿意的笑容。
“沒白疼你。”
這一刻,他們是母慈子孝,姜南初和王氏都是外人。
莫名的有些不舒服,姜南初索性不看,去廚房幫姜母做飯。
姜母還是那樣,看不出什么明顯的喜怒哀樂。
“娘,你也只有一件棉襖,爹也不知道給你買一件。”
姜南初明白了自己的癥結(jié)所在,是他爹對自己妻子的忽視,是他獨有的孝心。
干柴在灶里燃得噼里啪啦,姜南初的腦袋像在砧板上被剁成餡,一片混亂。
“我就是因為你爹孝順才嫁給他的,日子苦點沒關(guān)系。”
姜母的低語夾在砰砰響的菜板里,剁碎了喂在姜南初的腦子里。
紅燒肉色澤鮮艷,鮮香撲鼻,一端上桌,姜父就將碟子放到了老太婆面前。
老太婆的眼神就像是餓了很久的豺狼看到肉,兩眼放光,恨不得將肉全部放到自己碗里。
“啪!”
姜母伸出的筷子被老太婆打回去,惡狠狠的瞪了姜母一眼,隨即說道:“你吃什么,這是老大給我買的。”
姜南初盯著自己的父親,只見他低著頭兩耳不聞窗外事,仿佛桌上的事情與她無關(guān)。
姜母尷尬的收回筷子,訕笑道:“娘,我看南初沒吃,給她夾一塊。”
老太婆依舊護(hù)著那一碗肉,油膩的肉汁順著她的嘴角留下,落在新買的棉襖上,暈染出一大片難看的油漬。
“爹,這肉,娘親不能吃嗎?”
姜南初看自己的父親吃完碗里的肉之后,冷冷的問。
姜明伸向肉碗的筷子一頓,眼神躲閃,嘴角囁嚅,低低的道:“今日買的不多,我明日再去買,我們一起吃。”
姜南初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印象里的父親不是這樣的。
雖然日子不好,但也是對娘親關(guān)愛有加,絕不會出現(xiàn)今日這種情況。
“你哪里來的這么多錢,給我看看。”
老太婆一聽,不顧袖子擦到了碗邊,又染上了一大片污漬,也要去姜父把錢交出來。
比姜明掏錢速度更快的是姜南初掀桌子的動作。
姜明和老太婆躲閃不及,被桌子上的飯菜湯汁澆了一身。
“你個死丫頭,你干什么!”
老太婆瞬間大喊,姜明扶著她離開座位,同樣有些憤怒的看著姜南初。
姜母則是站在姜南初身邊,神色焦急,目露可惜。
“既然娘親不能吃,那就都別吃了。”
姜南初和姜母身上都是干干凈凈的,另外兩人身上都被油水打濕,冬日的冷風(fēng)一吹,凍的直打哆嗦。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說了我明天再去買!”
姜父憤怒道,眼中的怒火幾乎化為實質(zhì)要將姜南初的心臟灼燒干凈。
“我要的不是明天,我要的是今天。”
姜南初梗著脖子,強忍心中酸意,攔住姜母去收拾地上的手。
“你到底怎么教她的,怎么一點規(guī)矩都沒有!”
見姜南初與他對峙,姜父指著姜母破口大罵。
熟悉的話語,姜南初從一對母子的嘴里聽到了兩次,她覺得有必要重新審視自己的父親。
“怎么,父親您現(xiàn)在就開始推卸責(zé)任了嗎?”
姜南初抱著手臂,好整以暇,姿態(tài)閑適。
“啪!”
這一巴掌,精準(zhǔn)無誤的落在姜南初的臉頰上,老太婆還在一旁添油加醋說一巴掌不夠,要多打幾次。
“啪!”
姜明又揚起手掌對著姜南初的另一邊臉頰打下去。
姜南初很平靜,姜明目眥欲裂,姜母上前把姜南初護(hù)在身后,怒目而視。
“你打她做什么,你要打就打我。”
姜母哭著,眼淚止不住的流。
姜南初把姜母推到一邊,腦袋一揚,笑了。
她這一笑,姜明眸中憤怒更甚。
“你還有臉笑。”
“我怎么不能笑了,臉又不是你的。”
“父親,你讓我很失望。”
“哦,對了,您還打嗎,您要是不打的話我就先回房間了。”
臨走前,姜南初冷冷的瞥了一眼憤怒的母子倆,硬拉著姜母走了。
她有些事情必須要弄清楚。
“南初,你不該同你父親頂嘴。”
姜母一邊找藥酒一邊勸慰姜南初。
“娘,父親一直都是這樣嗎?愚孝,對祖母言聽計從。”
姜南初沒有回答姜母的話,反而問道。
“南初,他是你爹,你不能怪他。”
“哦,那就是了。”
姜南初直截了當(dāng)?shù)目偨Y(jié),拿過姜母手里的藥酒,自己對著鏡子擦。
“娘,如果我有生命危險,父親會舍身救我嗎?我要你如實回答我。”
姜母又要出去,估計是去收拾飯?zhí)玫臍埦郑铣鯛钏撇唤?jīng)意問道。
她猶豫了,姜南初心里有了答案。
“娘親,你出去吧,我頭有點暈,想休息。”
門被關(guān)上后,姜南初把手里浸了藥酒的棉花放在了桌上。
手指輕輕觸碰方才被打的地方,一碰就痛。
她有些看不清鏡子里的自己了,找不到受傷的位置,她覺得全身都好痛。
雖然有了一點答案,但她還是想要欺騙自己,父親是愛她的。
門外的爭吵聲不斷,她幾乎聽不見母親的聲音,父親的怒吼聲和祖母的幫腔聲占據(jù)了她所有的聽力。
實在撐不住了,腦袋埋在手臂間,任由淚水打濕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