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最后一縷陽光被吝嗇的收了回去，黑夜如期而至，窗外的風似乎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在四處亂竄，不停地絮聒著，今晚的風格外大，屋外的樹枝被吹得沙沙響。“只是沒有打雷和閃電，應該下不了雨吧。”哥哥子川獨自倚著窗欞發呆。

母親把手里抱著的宏三放下后，對哥哥說：“你看著弟弟，我去路口迎一下你父親，這么晚該下班了，天黑，我拿手電照一照。”哥哥回頭看一向媽媽，又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弟弟，點點頭：“說好的媽媽，您小心些。”母親聽到應允的回答，抄起桌上的手電就打開門出去了，啪的一下，大風兇狠地把門關上，周圍陷入了沉寂，哥哥走向弟弟，刻意把腳步放慢，生怕吵醒了他，奈何子川再小心也禁不住狂躁的風穿過屋檐，拍打被燈光映得發白的玻璃窗，嚇醒了我們的宏三，嬰啼聲瞬間蓋過了風聲，哥哥急忙跑過去哄他：“可愛的弟弟哦，弟弟別哭了，睡吧，睡吧不早了，已經不早了。”哥哥朝宏三露出可愛的笑臉，輕輕撫摸著那圓圓的小臉。似乎小宏三并不想讓哥哥再花心思哄他，果然就不哭了，他目不轉睛盯著眼前的子川，那是第二個母親肚子里住過的孩子，那種血脈的感應，使得他對子川有種格外的親切感，咿咿呀呀，想要說些什么？

子川是個比弟弟大七歲的——我們也可以說他是小孩了，但明顯他要比同齡的小孩要成熟的多，他平常總能跟在媽媽身后幫忙摘菜，洗碗什么的，他是一個很聽話的孩子！

見弟弟久久不能睡去，哥哥也不愿一直哄他了，子川覺得小宏三吖吖的定是想說話了：“反正媽媽沒回來，我們說說話也好的，對吧，弟弟！哦！就這么愉快的決定了，其實還早著呢。”子川想了想，說：“你知道嗎，好吧，就說這個，反正你也聽不懂，我就和你說說吧。”他又思索了片刻：“弟弟，我們很幸運，因為爸媽很愛我們；也很可惜，我們不有錢。”說到這子川再沒有往常的平靜，昏黃微弱的燈光照得他的臉泛紅：“總能聽到附近那些老家伙聚一塊兒議論我們，以為我不懂，還當我面說的！我只路過而已，說什么……呃，那些難聽的話，你還小，你不能知道這些話。老師教我們要愛這個世界，愛這個世界的人，不管怎樣都要尊敬別人，那些老人也只是說說話而已，對我們也沒有什么影響，他們也不算壞人的，就原諒他們吧，嘿嘿！”可燈光照不到的地方，子川還是緊緊握住了拳頭。

“父親總說，讀書是極好的，我們要多讀書的，惟有讀書才能有好的出路，才能擺脫我們家的

困囧。”子川仿佛又陷入了沉思，弟弟也沒有發出聲音，只是呆呆著哥哥，是個足夠有耐心的傾聽者。哥哥，我們的小子川的腦海里浮現出一幕幕：他靜靜地坐在教室里，極認真地聽老師講的課，不敢漏掉任何一處地方。窗外有風，有花，有草有樹還有鳥兒在歡唱，卻唯獨沒有知識，他絕不會因此分心。盡管如此，他也卻并不優秀，只能算不差了而己。別人很容易就記下來的字他得多看好幾遍才能會寫，有時候寫的也不好看甚至還有的筆畫是錯的，即使他已經很努力了。做算術題的時候，子川得數著手指才能夠算，有時候手指不夠用了得用上腳趾頭，其實他也不想那樣，別的同學可以看兩眼就能很快寫出來，他卻不可以！老師總批評他，說他笨，同學也，罷了，那些同學……

子川哭了，他許是不想讓淚水流到弟弟那，更不想讓弟弟看到他哭的樣子，他把頭轉了過去，朝著窗戶的方向，只讓風看見了他的眼淚，只讓頭頂的燈看見他紅了的眼眶。只一會兒，他又轉過了頭，順便用衣服是拭干了淚，他還是那個勇敢的小子川！還是那個成熟的哥哥。對著弟弟，他說：“我也想變得很優秀，像班里那些好同學一樣，要知道，老師常常頒給他們好看的紅星貼紙，亮閃閃的。”“可，可我，”哥哥用哽咽的語氣說著，“可我真的很努力了。”這時，宏三伸出一只手來，使勁舉得很高，卻無論如何也夠不著哥哥，嘴里發出“呃呃”的聲音，如果他會說話，那他一定是在說：“哥，別哭，別哭！弟弟，我，不想哥哥，哭。”

子川握住弟弟伸出的小手，朝他笑道：“老師說的對，也許哥哥真的很笨，我也知道我是讀不了很多書的，弟弟，等以后我長大了就要像蒼靈姐姐一樣去很遠的地方，我要到外面工作去，掙錢，掙好多好多錢，不讀書了，我們家有一個人讀就夠了，那人一定是，也必須是你，我的弟弟！讀很多書就要很多錢，我想就靠爸爸媽媽是不足以供得起的，但加上一個哥哥呢，或者還有蒼靈姐姐呢，那一定是夠的。我相信，弟弟也一定很聰明，是可以讀很多書的，對吧，就這么說定了。嘻嘻！”哥哥笑了，小宏三也終于笑著睡著了。

見宏三睡著了，哥哥赤著臟兮兮的小腳，扯了扯破了兩個洞的大一寸的褲子就往地上一坐，眼里閃著淚光抬頭望向窗外的天空，又看了看凹凸不平的粗糙的水泥地板嘴里不停的念著幾個字：“姐姐，蒼靈姐姐，你還好嗎？我想你了，想……姐姐。”

一會兒，哥哥又站起身來，雙手輕輕倚著宏三的小床——長得有點像個大籃子，說實話那確實是一個籃子。宏三被一塊包了漿的破布裹著，不知道那玩意兒經歷了多少歲月，多少次漿洗，多少次縫縫補補。也許宏三的哥哥和姐姐小的時候也像這樣被這塊布包著，也像這樣躺在這個籃子里熟睡了很多個夜晚。

“子川，睡吧，不早了！”爸爸和媽媽推門進來了，順帶將門從里面鎖上。“爸爸，你回來了呀，真好！”子川激動地說。“睡吧睡吧，快去，聽話”。媽小聲溫柔地說，生怕把宏三給吵醒了。

父親也說：“對，聽媽媽的，快去睡吧明天還要上學呢。”“好吧。”子川很聽話的洗了腳上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