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筆灰在陽光中打著旋兒落下來時，張梓軒正把歷史課本豎在課桌上，借著書脊遮擋撕開便當袋。保鮮盒邊緣滲出的棕紅色油漬讓喉結重重滾動了兩下，鉛筆尖在作業本邊角戳出星芒狀的裂痕。

「東坡肉？」斜后方忽然探來半張臉，葉林帶著青檸氣息的呼吸掃過他耳際。張梓軒觸電般扯過校服蓋住飯盒，膝蓋撞得課桌哐當作響，前排打瞌睡的體委驚得把保溫杯掀翻在地。

葉林指尖繞著馬尾辮發梢，在滿教室此起彼伏的「小心燙」聲中輕笑：「上周是青椒，這周是肥肉，阿姨在玩配餐輪盤賭？」

「要你管！」張梓軒攥著的不銹鋼勺柄在掌心硌出紅痕，湯汁正順著虎口浸透紙巾。余光里那人襯衫領口晃動的銀質羽毛項鏈，讓他突然想起上周暴雨天被困器材室時，黑暗里也是這抹冷冽的青檸香突兀地漫進呼吸。

玻璃窗突然被叩響，英語課代表踮著腳尖比劃手勢。張梓軒慌亂合上飯盒的瞬間，后頸突然掠過溫熱的觸感。

「油漬，」葉林指尖捏著的濕巾擦過校徽邊緣，在深藍絲線繡的「ZZX」縮寫上停頓半拍：「家政教室的微波爐應該沒鎖。」

穿堂風裹著這句話灌進領口時，張梓軒才發現自己把圓珠筆蓋咬出了密麻的齒痕。這周第四次「順路」拐進實驗樓，連借口都透著敷衍——可當他把凝結白色油脂的餐盒塞進微波爐時，手機鏡頭卻鬼使神差對準了跳動紅光的時間顯示屏。

**3:00**

轉盤啟動的嗡鳴聲里，塑料門簾突然掀起細碎碰撞。葉林斜倚著料理臺，從圍裙口袋摸出顆薄荷糖，糖紙在纖細指間折成展翅的鶴：「教導主任在查違規電器。」

張梓軒盯著旋轉的橘色光斑：「所以你跟著當監察員？」話音未落唇間猝然漫開沁涼，葉林沾著糖霜的指尖劃過他唇角：「上周三體育倉庫的熱水壺，這周一美術教室的電磁爐...」

刺耳鈴聲截斷未竟的話語。葉林猛地拉開微波爐門，蒸騰白霧中滾燙的餐盒撞進張梓軒懷里。薄荷香氣倏然抽離的剎那，他看見那抹身影轉身迎向翻飛的門簾——

陽光穿過葉林飛揚的發絲，張梓軒忽然瞇起眼睛。那人雪白襯衫后背洇開小片水漬，隨肩胛起伏皺成青空云絮的紋路，像極了上周他們在天臺水箱后面，撞見的那只困在積雨云里的白鷺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