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武館的一間客房內。

林遠斜靠在床上，渾身包得像個粽子，屋子里滿是草藥的味道。

魏何扯過來一個凳子，坐在床邊，手里抓著個青鱗軟甲，有些疑惑地朝林遠問道：

“所以昨天你是故意激怒李老爺，讓李福對你動手？”

“正是。”林遠氣血受損，說起話來有些中氣不足。

幸虧有青鱗怪蛇的鱗甲抵擋了一些傷害，否則如今他是生是死還真不好說。

“昨日之事，基本都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有兩點我沒想到。”

“一是張家家主出現，二是李福竟然是練骨大成的高手。”

“李福和鐵羅漢鄭通這樣的殺手不一樣，李老爺倒臺之后，這些殺手斷然不會再找我的麻煩，但李福忠心耿耿，必定還會伺機對我下手。”

“與其被人惦記著，不如冒點兒風險，以絕后患。”

林遠說得平靜，但這可事關身家性命，需要極大的膽識和自信。

魏何捋著有些雜亂的胡須，靜靜聽完林遠的分析，而后眼睛一瞪，佯怒道：

“好小子，竟然把為師也給算計進去了！”

林遠苦笑一聲，他確實利用了魏何的火爆脾氣，坦言說道：

“深感師傅愛護之情，徒兒銘諸五內，絕不敢忘。”

魏何見他一副嚴肅模樣，不以為意地一揮手：

“你做的很好，有句話是怎么說的來著？君行性非異也，善假于勢也。”

“有資源有手段，就要用，別人都要殺你了，你還跟他講什么武德。”

“打不過就偷襲，偷襲不過就叫人，只要能贏不就行了？”

“師傅我當年剛學武的時候，誰要是敢惹我，什么毒粉、石灰粉、拳刺全給他招呼上……”

魏何越說越興奮，頗有些憶往昔崢嶸歲月的感覺。

林遠頓生高山仰止之意，是自愧不如。

對于師傅的寶貴經驗，林遠聽得十分認真，時而恍然大悟，時而陣陣驚呼。

師徒二人傳道受業，相談甚歡。

待到魏何離開，林遠靠坐在床上，回想起李家之事，心中依舊不能平靜。

因為有嚶嚶的存在，以及【心意相通】【視野共享】這種常人難以想象的神通，李家的一舉一動，完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前幾日，一直在監視李家的嚶嚶，終于發現了李家購買丫鬟的秘密。

竟然是為了吃！

而且這里面不僅有丫鬟，甚至還有些從鄉下擄來的孩童。

真可謂是喪心病狂。

而這些孩童進了李府之后，直接就被送到了后花園中。

那里正是李貴之女李素婉的住所！

后花園外，專門有武者把守，除了李老爺以及李福等人之外，任何人不得入內，否則格殺勿論。

除此之外，林遠還發現了李福妄圖栽贓陷害他的計劃。

之后更是趁李家無人，讓嚶嚶將那用于栽贓的肚兜，轉移到了李府，并送信給寧清秋。

“所以，這李素婉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林遠回想起那天晚上，嚶嚶共享回來的畫面，后脊不禁一陣發寒。

原本好好的一個小姑娘，進了李素婉的房門后，再出來時，就變成了一具死狀猙獰的尸體。

四肢扭曲成一個詭異的角度，胸膛被開了一個大大的口子，腸子內臟流了一地，借著月色，隱約可見其身上盡是被撕咬過的痕跡。

“難怪李老爺不愿意嫁女！”

“那她是妖怪嗎？”

“可為什么這么多年，都沒被人發現？”

“更令人奇怪的是，如今這李素婉竟好似人間蒸發了一般。”

林遠微微皺著眉頭，眼中露出一絲憂色。

自己“害”得她家破人亡，對方肯定對自己恨之入骨。

最關鍵的是，自己不清楚這李素婉的真實實力，現在是有家不敢回。

“人力有時盡呀。”

林遠輕輕一嘆，自己機關算盡，卻仍舊留下了這么一個尾巴。

“想什么呢。”

林遠循聲望去，只見房門口站著一個身材高挑的身影。

身著飛魚服，腰懸雁翎刀，烏黑的長發束成了高馬尾，眸光清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寧師姐，快請坐。”

林遠對她這副模樣已經見怪不怪了，雙臂沒法動彈，只得用眼神示意，算是給她讓了座。

“在想李素婉的事，衙門有什么進展嗎？”

林遠直言不諱地問道。

“暫時還沒有。”

寧清秋輕輕搖了搖頭。

“不過，我們已經通過調查失蹤人口，找到了一部分死者的家屬。”

“從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給李家提供童男童女的，很有可能是靠山幫。”

林遠眉峰一聳，聲音中不自覺地帶了一絲寒意：

“這靠山幫還真是壞事做盡啊。”

寧清秋頓了頓，繼續問道：

“昨日你在信中提到了有關丹藥的事，具體是什么情況？”

林遠聞言，將他遇到陳三以及張鵬舉的事情，事無巨細地又講了一遍，但是隱去了青眼狐妖和白狐相關的內容。

寧清秋聽得直皺眉。

“不知寧師姐，調查靠山幫又是為了什么？”

林遠打算在寧清秋這里，套出點兒有用的信息。

寧清秋沉吟了一下，而后說道：

“告訴你也無妨，此次派我來，乃是為了調查一樁滅門的慘案。”

“滅門慘案？”林遠一愣。

“一個月前，靈巖寺全寺上下二十余名僧人，盡數被殺，千佛塔頂的琉璃寶瓶不翼而飛。”

靈巖寺，林遠倒是聽說過，就在灌縣的北邊，全稱為靈巖觀音寺。

寺廟不大，香火也不旺，也就附近村子里的人會去拜一拜，灌縣縣城幾乎很少有人過去。

“如此惡劣的行徑，分明就是對佛門的挑釁，事發后沒多久，佛門就給衙門施壓，要求盡快找出殺人兇手。”

“如此，才將我給派了過來，全權負責此事。”

林遠點了點頭，猶豫了一會兒，最后還是小心地問道：

“所以，寧師姐是成都府府衙的人嗎？”

寧清秋輕輕一笑，似乎就在等著林遠問出這個問題，淡淡地開口道：

“我隸屬于欽天監。”

林遠頓時訝然失色。

欽天監乃是朝廷為辟邪鎮妖，驅鬼護民設立的官署，勢力遍布天下，唯有與妖魔相關，或者一些重案大案才會出現。

能進欽天監的，全都是萬中無一的天才，受朝廷重點培養。

看著林遠驚訝的樣子，寧清秋繼續說道：

“不知林師弟是否有意加入我欽天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