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你在干嘛？”我契而不舍地追問。

“給我爹娘上香。”書生一邊回答，一邊循著聲音慢慢往前。

“爹娘是什么？上香又是什么？”我仰著頭，湊這么近，我抬著頭，身體就要失衡往后倒了。“停停停，你快踩到我了。”

書生停住懸在半空中的腳，往旁邊挪了一步，蹲下來，“你再說一句。”

“我說你快踩到我了。”

書生驚訝地爬下來端詳這顆神奇的豆子。“豆子說話了。”

“我不是豆子，我是第1593萬顆小仙豆。”我自豪地抖了抖身體，左右扭動，鼻孔里發出‘哼哼’聲，真是沒見識的人類，等等，人類？我真的掉入人間了？一時間沮喪極了。

“你住這嗎？我從來沒見過你。”書生揉揉眼睛，睜開還是這顆正朝他笑的小豆子，是吸收了靈氣的小妖精嗎？

“我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但是我自己回不去，要等計數爺爺叫我的號。”小仙豆一股腦將自己的小秘密都告訴了書生。

書生將信將疑，小妖精和小仙豆對他來說都沒太大區別，反正這個小家伙，似乎沒有惡意，“那你要不要先去我家，森林這邊偶爾有野獸，可能會踩扁你，也有可能吃了你。”

什么？那不就便宜它們了，我驚恐地眼珠亂轉，瘋狂地點頭。

書生拿出一塊洗得很干凈還帶著淡淡花香的小手帕，輕輕擦拭我的身體，哈哈哈，癢死了！他捧起我地身體，我能感受到他的動作很輕，可能是怕捏碎我吧，但是我豈是他一介平民能傷著的？他起身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這是什么地方？”我睜大眼睛上下左右看了個遍，前面有個四面和頭頂都有阻礙看起來黑乎乎的東西，莫非是黑洞？

“前面就是我家了。”書生攤攤手介紹道。

“我是說這個地方有名字嗎？”我仰著頭三百六十度旋轉，“我說這一大片。”

“這一大片啊，叫上安縣，往東走三里路就是縣城了，我住的這是西城郊。”書生侃侃而談道，絲毫不拘束。

“我住的地方叫仙豆島，氣派吧？”

“沒聽過。”

“我也沒聽過什么安。”

“上安縣。”

“你家快到了嗎？”

“到了。”書生輕輕推開那個我覺得黑乎乎的洞門。“這些是我爹生前養的雞仔。”

我伸頭一看是尖嘴動物，嚇得縮到書生的衣袖中，“不要放我下來，我不想被吃掉。”

仙豆島不能發芽成長的仙豆會被永久丟到黑洞中，而長成不合格的仙豆就會被播種奶奶養的神雞吃掉，她還在土里的時候就見識過了。

“不用擔心，它們很乖，不會進屋子，我會把你放在屋子里的架子上，很安全的。”

“嗯嗯。”我忍不住又看了雞一眼，依然克服布料恐懼，嚇得轉過頭。

到了屋子里，我看著周圍的陳設，確定這個應該不是黑洞也不是山洞，于是放下心來，“還沒問你叫什么呢？”

書生一拍腦袋，忙說，“在下戚元書......”

在昏暗的里屋，燭火搖曳，戚元書耐心地跟我解釋著‘爹娘’、‘家’、‘詩書’‘常識’等等，還有那兩只乖巧無害的小雞仔，我聽得昏昏欲睡，夜深了，今日的月兒格外圓，莫非是中秋將近？

戚元書打開抽屜，取出另一條干凈的小手帕，蓋在了我的身上。

我迷迷糊糊地說，明天要告訴戚元書關于我的傳奇小故事......

好像聽到戚元書說好......

第二天一早，隔得有點遠的鄰居兼同齡好友戚晚舟就沖到戚元書家中。

我的小‘被褥’被開門刮起的風吹起又落下，架子晃了晃，我眨巴眨巴眼睛，往屋里查看，一個陌生人的出現，嚇得我躲進被窩，露出兩顆眼睛，觀察敵情。

來的這個人看起來比戚元書魁梧多了，還高戚元書半個頭呢，不論是走路還是說話都鏗鏘有力，不過看他和戚元書親近的樣子，應該不是敵人，等他緩緩轉過身，我才看到他的廬山真面目。

一張輪廓硬朗的臉出現在我的眼前，面部肌肉平整Q彈，標準的濃劍眉，內雙大長眼，眼尾微微向上提起，英氣逼人，高挺的鼻梁，上唇薄下唇適中，唇珠凸顯，特別可口的樣子，明明看起來是個干粗活的人，但膚色卻白里透紅，看身段比例完美，步伐輕盈，像是習武之人。

“怎么了？”戚元書正準備做早飯。

“今天放榜，你不去看看嗎？”不過戚晚舟的言行舉止與戚元書大相徑庭，妥妥的豪放派。

“還早，不著急。”

“行吧，那我等你，我一早就喂完雞鴨，還把我家的農田都犁過了。”戚晚舟驕傲地炫耀著，“你起開，我來吧，你這雙手可不是做飯用的。”

“多謝。”

“你又跟我客套，當心我翻臉。”

吃過早飯，戚元書將戚晚舟打發去喂雞，然后走到架子上，低頭輕聲對我說，“我要去縣城看榜，等我回來哦。”

“等等，戚元書，我要喝露水。”

“井水可以嗎？”

“露水。”

“那你等我一會。”

“你在磨蹭什么呀？”戚晚舟突然進屋，見戚元書鬼鬼祟祟對著架子自言自語，他擠開戚元書，低頭一看，是一條戚大娘繡的小手帕，他拿起一看，底下竟有一顆‘豆子’。

我閉上雙眼，蜷縮著，生怕被他一口吞了。

戚晚舟拿起‘豆子’查看，“這怎么有顆豆子，看起來是黃豆吧？我記得你家黃豆是放在......對了，架子第二層的陶罐里。”他說著就要將我丟進一個賊大的容器里。

“停手。”我瞇著眼看到那巨大的‘黑洞’，望而生畏，忍不住大叫。

“啊，什么東西？”戚晚舟這么大塊頭被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竟然把我隨手一扔，滾落在地。

“哎呀。你這位無禮的家伙。”我栽了個跟頭，好不容易才翻過身站起來，我昂首挺胸以最高傲地仰視著戚晚舟。

“你聽我說。”

“說什么？這是傳說的山林妖怪吧？快找道長來收。”

“你冷靜點，聽我娓娓道來。”

“都什么時候了，你速速道來，長話短說。”

“好的，她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小仙豆......”

“第1593萬顆。”

“對，第1593萬顆。”

“你一定是中邪了，我必須找道長來處理，讓她灰飛煙滅。”

灰飛煙滅？“站住，我真的是小仙豆，我不是妖怪，你才是壞人吧。”

“我是壞人？”戚晚舟吞吞口水，擼起袖子，這個小不點看起來似乎真的沒有邪氣，“你真不是妖怪。”

“當然，你出言不遜，胡亂指責，該當何罪？”

“那你證明你不是妖怪。”

“那你這次要仔細聽了......”我深吸一口氣，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解釋清楚我的偉大來歷，不過，我還沒喝到露水呢，有點虛弱，聲音也降了幾檔，“這下你明白了嗎？”

“這只是你的一面之詞，你是怕灰飛煙滅吧？”話很難聽，但是戚晚舟咄咄逼人的語氣緩和了不少，顯然有幾分相信了。

“晚舟，你真的誤會了，我相信她真的是天上來的，只是這事切勿聲張，否則在她回去之前惹出禍端，恐小命不保。”

“你不會傷人？”

“我不會傷人。”

“你不會吸精氣之類的？”

“那是什么？”

“......你多大了？”

“天上十二天，人間十二年，加上等待播種的五天，一共十六天。”

“十七天。”戚元書糾正，“那你現在和我們一樣大？”

“是嗎？”我歪著腦袋，算術好難，接著不放心地問道，“那大塊頭，你還要我灰飛煙滅嗎？”

“暫時先觀察觀察。”

我白了他一眼，嘟嘟嘴，“給我露水。”

戚元書顧不上解釋，拖著戚晚舟沖出屋外，要不等朝陽一出，露水可就要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