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開陽站在楊府門口,鼻息間盡是濃郁的鞭炮氣味,他瞅著門口,那名婦人,神態(tài)雍容,氣質優(yōu)雅,眉眼含笑,熱情待客。
一身絳紅色圓領儒衣,下身青黑色長裙,一舉一動間晃動著衣身的鳳凰刺繡,同發(fā)髻上的寶石發(fā)簪做配,彰顯著主人家的富貴。
他在一處瞧著,都說雙生子相貌相似,大約母親也是這般優(yōu)雅,想來年輕時定然是個美人。
員外楊府,朱紅大門門前,賓客絡繹不絕,人人都呈上厚禮,祝詞不斷。
瑞安站在陸開陽身后,觀察了半晌,再瞧了瞧自己,輕咳一聲:“公子,咱們是不是應當準備壽禮?”他家公子空手而來,如此一對比,實在是沒臉。
“那你便去買吧,方才來的路上,有一家畫坊,去挑一副山水畫。”
瑞安撓撓頭,端詳著他的神情,公子這是不與他一道去?
“那公子,我快去快回。”他吐吐舌,甘愿當起了跑腿的小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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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看著眼前的年輕公子,依舊是霧藍色長袍,腰間黑色皮質腰帶,掛著一塊上好的羊脂玉,氣質不俗,英俊不凡。
男子談吐不凡,一番恭祝之后,贈上瑞安買回來的壽禮。
“并非什么名家大作,聽聞楊員外喜愛畫作,這幅遠山含翠還望得到員外的青睞。”陸開陽溫潤有禮,聲音不急不徐。
瑞安跟隨楊家門房前去側門處停放馬車,片刻,便前來會合。
恰巧聽見此番話,他抿抿嘴,在一旁摸摸鼻子,他家公子果真是鬼話連篇,他何時知道楊員外喜愛甚子畫作。
楊員外大方收禮,與其客套一番,瞧著眼前人,生平好似并未見過,尷尬笑問:“敢問公子是?”又轉頭朝王氏看去,附耳悄聲問道:“夫人,可是你認識的?”
“晚輩姓柳,恕在下失禮,還請王夫人借一步說話。”陸開陽并非隨意編了一個姓,那是戌丁大師的徒弟,柳如玉。
他的身份不能公之于眾,若是告知真相,只怕有可能會因為他的魯莽而受牽連。
他從懷中,掏出白玉,王氏臉色驟變,神情激動,拉住他的手腕,“你怎會有此物?”
突然的動作,楊員外嚇了一跳。
王氏緩了緩神色,朝楊員外囑咐了幾句,留楊員外一人在此接待賓客,領著陸開陽朝府中去。
——
陸開陽隨王氏一同進了正廳,瑞安留在門外等候。
正堂上坐著高壽,二老面容刻上了歲月的痕跡,此刻因為情緒激動,臉上布滿了異常的紅暈。
王老舉著拐杖,來回的敲打著,老太太嘴角微顫,眼角已然濕潤。
方才王氏差人來傳話,只說什么大小姐的玉佩,說的不清不楚的,二老焦急的趕來。
陸開陽深知二老應當是自己的外祖父,王氏便是自己的姨娘,情感上卻沒有太多的親情感慨,神色略微淡定些。
他重新介紹了自己的身份,“在下柳如玉,家?guī)熌耸切缍〈髱煟@塊玉是游歷時有緣之人交給在下的,托在下來此處找一位故人。”
王老抬起那張急切的面孔,一陣輕咳:“可知曉有緣人是誰?”
陸開陽抿嘴,考量著如何說出一個有緣之人,這原本就是他杜撰出來的,王氏瞧他一臉沉思,越發(fā)焦灼,開口詢問:“那柳公子可見過這玉佩的主人?”
王氏不用看也能明白父母親的焦灼,姐姐多年未歸,一別便是二十年之久。
堂中安靜了片刻,隱約還能聽見花苑方向傳來的戲曲聲,那是專門請來唱壽曲的戲班子。
陸開陽眼眸垂下,半晌,道:“不瞞夫人,在下此次前來便是找尋玉佩主人,聽夫人的意思,與這玉佩的主人也是未曾見過?”
王氏搖搖頭,“上次一別已是二十年前,也不知要上哪去尋。”她上前穩(wěn)住二老的身子。
他不動聲色,掩下失望,表面平淡如水。
二十年前?那便是自己出生的頭一年。
看來王氏一家這些年也探尋不到關于母親的消息。
此刻自己的真實身份也無法告知,就算如實說了,也怕是不信的,怕是難以取得他們的信任,想要知道些許舊事怕是有些難度。
思索了片刻,倒不如……打草驚蛇!
“敢問夫人,與這玉佩的主人是何關系,可有憑證?倘若尋不到玉佩的主人,便將東西交與她值得托付的人。”
老太太上前一步,道:“這是小女的物件,你師父當年給我的一雙女兒刻了一對一模一樣的玉佩。”語氣中難掩哽咽之聲。
王氏喚來張嬤嬤,讓其去她房里將那塊玉佩取出。
待張嬤嬤返回時,交與陸開陽驗看。
陸開陽看過,卻是與自己手上的別無二致,唯一的區(qū)別便是自己的這枚泛些油光,想是自己多年帶在身上,時不時的撫摸著,而王氏則是存放在化妝匣里。
他將玉佩返還,將母親留給自己的那枚,也一起交給王氏,“那在下先告辭了。”
委婉拒絕了他們留他吃便飯的盛情,臨走時,轉身說道:“托在下前來的有緣人是一位中年男子,姓陸,其他卻是不知。”
他說的陸氏,便是陸啟明,他的生生父親。
王氏聽聞陸氏,神色微動,他瞧了一眼,轉身往廳外走去。
最后一句,他在賭,賭王氏是否認識那個人,方才瞧她的神情,他賭對了!
倒是不知這蛇會驚出什么消息來。
廳外,瑞安焦灼的來回踱著步,見他出來,忙上前詢問:“公子,如何?”
陸開陽深沉的臉,并未回答,只是警惕四周,朝一旁拐角鉆去。
瑞安狐疑,貓腰著一并跟了上去,隨他一同躍上了房頂。
此處位于后院,賓客和大部分的下人都聚集在前廳,倒是不擔心會引起注意。
“咔擦……”瑞安一腳踩碎了屋頂上的瓦片,陸開陽一道眼神瞟過去,眸光如同一道冷箭,嗖嗖射過來,瑞安不免的一哆嗦,公子又瞪他。
陸開陽將食指端放在唇邊,給了安靜的手勢,隨后淡定的揭開瓦片。
從屋頂小孔看下去,王氏和二老正說著關于母親的舊事,并沒有受到方才瓦片破碎聲音的影響,稍稍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