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攤鋪正放著年份久遠的小曲，清幽空靈的女聲在周圍回蕩，帶有播放器零部件卡澀的尖銳聲，像是銳利的指甲狠狠刮過黑板，訴說著自己的哀怨。

身體終于恢復知覺。白尤尤和程久一條件反射“嗖”地一下死死揪住身邊的熱源體以尋求安全感。

“唔。”兩只胳膊傳來陣陣疼痛，把原本就有塊淤青的地方雪上加霜，簡落看見二人左右護法般緊緊貼住她，心情略微有點復雜。

對面攤主的面孔似乎更加清晰，濁白而空洞的雙眸直直鎖定住他們。

“要來點嗎？嗬嗬…很便宜哦……”

見他們不開口，女人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她吞咽口水的聲音在耳中更加清晰，彌漫在空氣里的血肉腥氣愈發濃郁。

“呲——呲——”

頭頂的霓虹燈也十分應時地閃動，燈光打在物體上映出斑駁的影子，似乎能看清有什么東西想要從中掙脫出來。眾人的影子也因此被拉得很長很長，絲絲縷縷的黑影從身下悄然爬上墻上的瓷磚，頓時生起無數的裂縫。

隨之而來的壓迫感如一片片濃重的烏云壓在身上，又有什么東西緊鎖住喉頸，悶得讓人透不過氣。

強壓住涌上心頭的不適，程久一哽了兩下，低頭發現san值又掉了幾點，他只好晃晃變得有些昏沉的腦袋，企圖減輕一點痛苦。

余光中瞥見身旁的簡落靜靜杵在那里，像是沒受到任何影響，于是他連忙用處在視線盲區的手偷偷扯了扯對方，見她看過來后快速眨了幾下眼。

眨巴眨巴。簡落似懂非懂地回望過去。

見對方這般反應，程久一收回手，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

還有，剛剛怎么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她藏啥了？

然而不是每個人都如此鎮定。

臉色蒼白、頭腦昏沉到神識不清的地步，白尤尤使出全身力氣眼睛才睜開一條縫，視線中細碎的光芒混著淚水，只剩下一片模糊。

她的雙手在空中虛抓著什么，若不是簡落扶著，恐怕早已撲倒在地上。

…好累……而后又沉沉閉上眼。

“女士。”

看著攤主那張愈發扭曲、仿若融化的面龐，旁人早已精神恍惚，簡落卻仍有閑情逸致去觀察她那張比嬰兒還要光滑的臉。

她將昏厥的白尤尤交給程久一，沒有在意對方的神情，開始行動。

“我見你面色蒼白、四肢無力。”簡落朝她邁出一步，仿佛站在無底深淵的邊緣，搖搖欲墜。

對方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于是便不再掩飾，那副貪婪垂涎的模樣映入眾人眼簾，尖銳的利齒讓人脖頸隱隱作痛。

輕輕咬合就能輕易刺穿頸骨吧，脆弱的身軀會重重摔在瓷磚上，發出令人齒寒的聲響。

但簡落并未受到影響，只是霸道地將兜里的卡片全部掏出甩在桌上，說：“有興趣了解一下我們這邊的健身房嗎？現在注冊官方 APP賬號，新用戶有機會享受八折優——”

“噗——咳咳咳！”話還沒說完，她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扯了回去。

簡落：吟唱失敗。

正想說些什么，她側頭看見程久一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那表情和挪威畫家愛德華·蒙克創作的繪畫作品《吶喊》如出一轍。

你在干什么？我不是讓你這么做啊！

懸著的心終于死了。程久一感覺自己猶如坐在懸崖峭壁邊的過山車上忽上忽下，他真的很想抓住她的肩膀問問她是否還好。

簡落懵懂地眨巴眨巴雙眼，不是嗎？

顯然不是啊！

她望向攤主——女人在此期間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只是扯起猩紅的嘴唇。

“客人們是準備全部包起來嗎？”

甜美的笑容轉瞬即逝。

瞬息之間一股寒意侵來，腿被牢牢焊在地上，又隱隱察覺到常人無法看清的某些東西正在從腳底攀升上來。

忽地，從桌子散發出的陣陣肉香糅雜了其他氣味沁入鼻腔，給人一種莫名的滿足感。味蕾開始瘋狂跳動，口腔里的每一滴口水都在期待它們的到來，仿佛已經感受到鮮香嫩滑的肉滑過喉管，落入饑腸轆轆的胃里。

依稀看見無數靈魂被困在壽司里掙扎，正用香甜的語言引誘無知者去解救。

一行人竟被這一幕吸引住目光，呆呆地望著這一切，癡癡地伸出手……

攤主嘴角上揚的弧度到達有些可怕的程度，這是正常人無法做出的猙獰。

正要碰到桌子上的食物時，一陣聲音突兀地打破死寂，空氣中的沉悶感頓時消散了不少。

“不好意思，我們不約。”簡落伸出手利落干脆地打斷掉他們的動作。

“桀桀桀——”

又一次。攤主不怒反笑。刺耳的聲音強硬地灌入眾人的耳中，她身上的紅色旗袍如同在泣血般，把周圍染成一片觸目驚心的紅色。

瓷磚、墻壁、天花板……瘆人的紅色沖擊著視覺，刺激著眼球，身體如墜屠宰場。

渾濁的血液、蠕動的肉沫、干癟的眼球，全都混在滿眼的紅中。

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紅色，好多紅色。

簡落微皺起眉，右手忍不住按上瘋狂跳動額頭，那是一種精神上的攻擊，就像是有鋼針一下一下地扎進大腦，使眼前的世界變得模糊。

為什么…還沒到？她握著兜里的東西，踉蹌幾步，快要承受不住了。

粘在天花板上的血液匯聚成一柱血絲，滴答滴答地掉落在地板上，視野中暈沉的光圈讓簡落感到那血點仿佛要滴落在她的額頭上——就在這時，周圍突兀地傳來一陣歡快的聲音，落到此刻便是什么救命稻草。

“叮咚，聽說這里需要幫助~您好！04號保安虔誠為您服務~”

一位身穿保安制服的男子一臉戲謔，黑色的工作服上有幾團更為暗沉的顏色，他將沾血的電擊棍藏在身后，笑吟吟地走到眾人身旁。

“我們致力于讓每個顧客得到舒心的購物體驗，請問~”

男子瞇著眼睛，笑容逐漸擴大，一種更加強烈又不妙的氛圍頓生：“是需要什么幫助嗎？”

血腥氣息撲面而來。他的態度熱情又和藹，為了更好地照顧和揣摩顧客的感受，幾乎是貼臉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