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王秀珍為什么不和江大海這樣的人離婚，王秀珍這樣的女人在哪里都會活得很好，這些年她眼見著王秀珍從一個結實有力的年輕少婦一點點枯萎下去，直到變成她記憶里那個霸道彪悍的女人。

誰碰上江大海誰倒霉，就算王秀珍和江大海離婚不要她，她也不會怪她，真的。

江籬有些怔愣間，門被人輕輕推開，門閘發出吱呀呀的慘叫。

只見陳景明拎著一大袋油條進了門，金燦燦的油條似乎還散發著熱氣，清晨的空氣不自覺沾染了油香，少年連發絲似乎都沾染上了陽光。

陳景明把油條放到桌上，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解釋道“我看樓下有賣油條的，就買了點，不知道你們喜不喜歡……”

江籬點點頭，打斷他，聲音輕輕，“謝謝。”

她其實清楚，買這油條的錢是陳景明撿紙殼子賣來的錢一點點攢起來的，陳景明比她還窮，但他心一點也不窮。

她面無表情地看著陳景明手忙腳亂地找紙擦拭油條蹭到桌子上的油，開口，“陳景明，你周末幫我補課，我管你飯怎么樣？”

她知道陳景明平時住校，一到周末別人都回家的時候，他沒家可回，只能買兩袋方便面湊合過兩天。

而對于江籬來說，現在對她重要的是就是考上高中，但她現在這個成績已經算是半只腳踏進了職高。

如果說之前她想好好學習是自己不服輸心氣作，從現在開始，她好像有了別的東西想要為之努力。

陳景明看她，眼睛亮亮的，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沒問題”

“這么快就答應了，不再想想？”

“想什么，阿姨做飯真的很香……”

走在路上，春珠依舊是一副沒睡醒的模樣，嘴里嚼著油條，嘴巴油膩膩的，眼睛幾乎快要瞇成一條縫，叫人疑心她是否下一步就會踩到坑摔一跤。

但她又總能掐住時機擠進陳景明和江籬中間，然后貼著陳景明走。

毫無疑問，昨天的驚鴻一瞥已經讓她認定了陳景明就是她的真命天子，和所有偶像劇男女主初遇情節一樣，這就是一見鐘情。

但顯然她沒有考慮到男主角的感受，在第N次被春珠擠到馬路邊之后，陳景明終于忍不住弱弱開口，看著個子比他還高還壯的春珠，話滾到嘴邊又換了個意思，“你們先走吧，我突然記起來有個資料沒買……”

春珠臉上帶著肅穆而又溫柔的表情目送著陳景明倉促離去的背影，似乎是送別即將上戰場的丈夫。

江籬低頭盯著英語小本，卻冷不丁被春珠后背抱了個滿懷，勒的她差點一口氣沒上來，“說，你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江籬扒開她粗壯的爪子，“昨天不是說了，不小心關了門，沒鑰匙出去。”

春珠占比不大的黑色眼珠盯著她，像是港劇里的偵探圍著犯人轉了一圈，嘴角挑起似乎對自己的推理有十足的把握，“你說謊——”

春珠拍拍她肩膀，故作老成地說，“我們認識這么久了，你是什么樣的人我很清楚……”

江籬“……”如果世界有一把槍、一顆子彈，她一定先崩死戲比天大的春珠，然后再以頭搶地。

春珠和江籬不在一個初中，走到岔路口兩人分別的時候，春珠拍拍她肩膀，面色少見的鄭重，雖然只有十五歲，但春珠的個子已經竄到一米七這使得她和人對話總是喜歡微低著頭垂著眼，配上她白多黑少的眼睛，總是給人一種詭異的神圣感。

她抓了一把零食塞進江籬的書包，說，“這些吃的分點陳景明，還有如果有人欺負你，告訴我，我叫朋友來收拾他們。”

江籬看著手忙腳亂拉上書包鏈，急吼吼沖向校門的春珠，然后不出所料地被年紀主任攔下來，低眉臊臉的模樣，平時高高豎起的辮子此時也垂頭喪氣地耷拉下來。

江籬沉默著轉過臉，向自己的學校走去，其實她知道，喜歡在身上披東西是沒安全感的表現。

江籬到班上的時候，原本喧鬧的班里突然安靜下來，甚至幾個打鬧的同學停下來，看著她的眼神帶著同情。

江籬面色平靜地穿過過道，放下書包，無視用記號筆化得亂七八糟的課桌，剛要從抽屜抽書，結果一堆垃圾洋洋灑灑從抽屜里傾下而下。

陳景明比她還慘，他是尖子生，平時辛辛苦苦整理的筆記被人涂滿爛七八糟的液體，封面布滿了腳印，幾乎要被人踩散架了。

江籬抬頭，看見林婷洋洋得意的嘴臉，她抱著手，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彎彎的笑眼里盛滿嘲弄，漂亮的裙尾蕾絲邊在晨光中亮亮閃閃的，面若桃李的臉似乎浴沐了這世間所有的春光。

江籬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看著林婷，不帶一絲感情。她預想中的憤怒，害怕通通都沒有。

林婷心中涌現一絲絲不安，但她并不打算將江籬這個手下敗將放在心里，于是淺笑著，故作詫異，聲音充滿愉悅道，“江籬，干嘛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班里的空氣猶如豆腐一般凝固，沒人敢搭話，生怕戰火牽連到自己。陳景明低頭擦著淚慢吞吞地撿起筆記本，看起來好像要碎掉了。

江籬一言不發收拾著垃圾，她知道這些事大部分是林婷使喚她的狗腿子干的，就算查也查不到她身上，所以她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原本坐在她身旁的邵歡似乎昨天就有了先見之明，早早搬離了戰場，如今撞上她的目光，瑟縮著眼神躲避兩人目光的相碰。

林婷施施然走到她旁邊，眼角帶笑，壓低聲音道，“江籬，你服不服？”

江籬抬頭，面無表情的臉頭一次泛起淡淡的笑意，嘴唇動了動，卻聽不清她的聲音。林婷湊近了些，想聽她到底說了什么，風雷電火之際，江籬一把抓住她的頭發，無視林婷的掙扎尖叫，“哐——”的一聲，拽著她的長發狠狠按到那被涂得亂七八糟的桌面，抽出油畫筆在她引以為傲的裙子上鄭重地寫下龍飛鳳舞的兩字，“服了。”

江籬聲音冷淡，拽著她的頭發的手緊了緊，一邊湊到她耳邊低聲細語，“傻逼，你說我服不服。”

班里喧鬧的聲音在一瞬都停了下來，一時間，詫異，震驚，幸災樂禍的目光都聚焦在江籬身上。

林婷瑟縮著，天知道江籬這個瘋子為什么有這么大的力氣，她的眼角滲出滾熱的淚珠，眼淚頭發糊了一臉，嘴里不住地尖聲咒罵，“江籬，你這個婊子，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