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的家眷陸續被接入宮內。
李府內。
“把她給我綁起來!”李尚書幾乎是咆哮。
“家主,這……”下人們也十分為難。
“綁起來!!!”李尚書咆哮道。
“爹,你別管我了!”
“混帳!不管你?讓你去送死?”隨即嘆了口氣,“姑奶奶啊!你就非得這個時候鬧?”
下人們也是手足無措,“家主,要不還是……”
“愣著干嘛,綁吶!”
“爹,孩兒不孝!”她將發簪取下,對向自己的喉嚨。
一聲嘆息,說什么都無用了。
最終,她得償所愿。
城中人跡幾乎絕了,只依稀聽見孩童的哭聲。
灰蒙蒙的天空,彌漫著硝煙的氣味,斷掉的手臂,身首異處的尸體,被砍到只剩一截骨的“人”,血腥味撲鼻而來。
廢城殘墟,失去了往日的喧囂,繁華不再,有的只是無盡凄涼。
丫鬟嚇得雙腿發顫,哭著說,“郡主,我們還是回去吧……”
她沒有回答,只是向著那處廢墟走去。
“娘,娘…”孩童哭嚎不止,身旁躺著一具女尸。
她緩緩走向那個孩子,俯身牽起那雙臟兮兮的小手。
“秋意,帶這孩子去皇宮。”隨即解下腰間的令牌。
“可是,郡主您……”
她輕笑,冰冷的月光下,她的臉龐如雪地般潔白,清冷而美麗,她的眼神似寒冬湖面,深邃而平靜。
“我要去見他。”
一步,兩步……紅色的裙擺掃過臺階,染上了些許血跡,卻也看不出來。
她向來喜歡素凈的白色,不喜那招搖的紅色。
可是,他喜歡。
那個俊朗的少年,便如同大漠里的烈陽。
她清楚地記得,初見他的那日。
那天,父親在前廳會客,她如往常一樣,在花園里玩耍。
與三五個丫鬟嬉鬧著,迎面撞上一個少年。
猝不及防,一屁股跌坐在在地上。
“嘶……什么人啊!長沒長眼睛!”疼得她大罵。
“分明是你自己不看路。”少年清冷的聲音隨風入耳。
“你!”
抬眸的瞬間,她看清了眼前人。少年身形修長,身穿紅色長袍,腰系玉帶,束起高高的馬尾,眼底清冷。
所謂不打不相識,這便是寧安郡主與將軍世子的初識。
那之后,他們漸漸熟絡。
兩人性情大同,都不是安分的主。她上房揭瓦,他下河摸蝦。
后來幾年一起去了國子監,學業繁忙時也不忘對方。
她:“先生,池裕生病了,我想去看看他。”
他:“先生,李梵爬樹把腿摔骨折了,我得去看看她。”
最后一起被兩位父親罰蹲馬步。
少年瞥見她垂頭喪氣的模樣,嗤笑一聲,腔調散慢,悠哉悠哉地開口,“聽說我得了風寒?”
“你還說我?我怎么不知道我腿斷了?”她憤憤地說。
她輕笑了聲,從思緒中岀來。城墻之上,她看見了那個令她朝思暮想之人。
少年的身軀如雕塑般矗立在那。
“阿裕…”她提起裙擺飛似地跑向他。
淚水從面頰滑落,她緩緩走到他面前,俯下身子緊緊抱住了他。她幾乎哭到失聲,過了許久才松開了他,雙手撫上那熟悉的卻滿是血污的面頰。
“阿裕,我來尋你了……”
出征前一天,京都里多少名門貴女來為他送行。他被人群簇擁著。而她,站在人群里望著他。
“郡主,我們不過去嘛?”秋意不解,她家主子與小將軍成天待在一塊,這會兒怎么又跟陌生人似的。
“不去,那么多人,他應該不會注意到我……”她有些失落,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郡主,郡主,小將軍朝這邊過來了!”
她抬眸,對上那雙深邃的眼。
“你往日最是鬧騰,今日怎的這般安靜?”他似是責備的語氣里帶著關心。
“沒什么想說的。”
似是覺得好笑,他伸手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他笑道,“都這種時候了,你沒什么想說的?”
“那我該說什么?”
“愿我戰功赫赫,望我威名遠揚…”
她輕笑了聲,“這些都不重要。”
隨即頓了頓。
“功名利祿身外事,平安歸來便好。”少女笑了,明眸皓齒。
面前冰冷的尸體將她拉回了現實,她再次靠近他,用額頭輕蹭了蹭他的額頭。
自從聽到他出事后,她寢食難安,淚都哭干了,現在已經哭不出來了。
“過去常聽說書的說,人有前世今生。上輩子,我估計欠了你許多,才叫我如今肝腸寸斷般痛……先賒著吧,等下輩子…一起還。”
她從懷中掏出匕首,刺向自己,在倒下的前一刻,抱住了他。
閉眼的前一刻,她忽覺又回到了那日。
“你……你說!沖撞了本郡主要怎么賠!”
“啊?可是……算了算了,不同女子一般計較。”
隨即,他從懷里掏出一件東西扔了過去。那是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用作防身再合適不過。
“給我刀干嘛?”
“此物是我貼身之物,今日算我欠你個人情,他日若有需要,盡管來城北的將軍府找我。”
“我叫池裕。”
“我叫……李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