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剛開始見識到這種水平的冰凍能力的時候，陳艾還是很驚訝的。

本以為自己的行程泄露了，所以引來了行夏的老戰友，特意變換身份來狙擊自己。

畢竟像是這種知道“上帝”行徒不死的特質，而且實力強勁的年輕“修道種子”，蝸居在這種鄉下地方當局長，除非是自愿的，她也不明白到底要做出怎樣的過分舉動才能夠做到這一步。

可事實確實是這樣的，真是讓人意想不到啊，為老東家的資源浪費感到悲哀。

是的，她已經確定了，這不是什么狙擊他的戰友，而是一位真真正正的，有著第二能級實力，對于一般的凡人來說，可以做到見面瞬殺的新銳“種子”。

僅僅只是用了這么短的時間就可以把場所布局到瞬殺的效果，是很不容易的。

況且她也不是脆皮，這已經側面證明了面前這個人對冰元素的使用程度之高。

其實她還是有辦法掙脫束縛的，但只是個人覺得沒有什么必要，就看看他下一步想干什么。

然后就確定了這個人真的不是特意埋伏的戰友。

她確定顧江不是特意埋伏這一點有兩個原因。

1.這個傻子把自己凍住之后，在明知道行徒不死的情況下，還以瞬殺作為下馬威，一點都不在乎陳艾叛徒的身份，明顯就是不知道當年的內幕啊，做事情有一種年輕人熱血上頭的感覺。

2.最關鍵的是，他，竟然敢直視自己的眼睛。

這意味著他只是知道自己叛徒的身份，而不清楚自己的能力，很可能連自己為什么叛變也不知道，大概率是從哪個長輩或親屬口中聽到了一個名字。也就是說，他沒有參與到那場夜晚。

陳艾，看著自己面前好像靜止一樣的顧江，這位冰心脈的超新星，正在沉浸于自己編織的幻境中，臉上時不時浮現出或微笑，或悲傷，或扭曲的表情。

陳艾突然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

她還是對老東家的人動手了，畢竟這是最快解決矛盾的辦法，現在上帝的意思最要緊。

她招呼著克里斯汀過來，那小姑娘抱著的徐穗，在與克里斯汀一起進入房間的時候，就已經陷入了幻境，恐怕在他的視角里，恐怕現在自己正在跟顧江對峙，等著自己人過來呢。

是啊，馬上就有道廳的人過來了呢，為了不把事情鬧大，必須立刻進行了斷。

她和克里斯汀一同走到了實驗室的正中央，看著這位呼吸平穩的男孩。

“雖然說長著一張國字臉，不是我喜歡的料，但還是比較耐看。”

克里斯汀甚至還有閑情點評這位男生的長相，認為他長的還行。

“等一下，這位先生的年齡是不是有點不符合條件？”

克里斯汀發現了盲點，她將雙手捂向了自己的嘴唇，發出了一聲驚呼，同樣發出響聲的，是落地砸向地板的徐穗，小嬰兒感受到了痛苦，但在幻境的作用下又重新恢復了平靜。

陳艾很想捂頭，表示無語。對于自己這個經常慢一拍的同伴，覺得還是當朋友比較好，當隊友的話，唉……

可這確實是個問題，難道說人被調包了？那這樣他們也沒有必要在這拖時間了，直接跑不是更上道嗎？

難不成上帝口中那個50多歲的老頭子變成了16歲青年？對于“過往的使徒”，這也太扯……

陳艾突然想到了最有可能的答案，她快步走到顧江面前，將充滿灰色的彩光的眼睛正對著顧江的黑色瞳孔。

慢慢的，顧江的眼球大部分也同樣變成灰色，神色慢慢變得麻木，灰色的光像是從他的眼睛里慢慢溢了出來，將整個空間變得灰白。

“你知道的，我問一句，你答一句。”陳艾看著顧江的臉，一種平靜的神色命令著。

顧江臉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他麻木的對著陳艾的眼睛，好像一副被操縱的傀儡，機械的點了點頭。

“這個儀器里面的那個人就是那位所謂失敗的＇飛升者＇？”

“是的，人是我親自找到的。”

“他沒有受到＇上帝＇，或者是其他維系者的影響，你確定嗎？”

“這點我可以肯定，關于這方面我也親自做了一些數據采納，就在左手邊的位置。”

雖然心里早就已經想到了，但當聽到顧江斬釘截鐵的回答時，陳艾還是差一點瞳孔一縮，險些自動解除自己的能力。

她走上前去，拿起了那些報告資料，把每一項數值都仔細與自己腦海中的標準一一對比，哪怕都與正常數據對得上，她還是不敢相信這件事情是真的

因為這真的，真的很嚇人吶！

“過往”的具象法則被影響了，這可能是涉及投影的問題，這毫無疑問是將一棵蒼天大樹的樹根拋了出來，是動了根的。

也就是說，這位飛升者證道的明鏡中的權柄，與“上帝”的權柄，發生了重合。

返老還童，本身就涉及了過去，無論是記憶還是歷史。

也許，祂們在未來的某一天，可能將爭奪這一部分權柄。

這一部分關于“新生”的權柄。

“上帝”在大部分時間是無意識的，就連行徒們也不得不承認，他們對“上帝”運行影響的干涉，是微不足道的。

最貼近上帝的人無法干涉上帝的行為，這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完秋國被其他三國恥笑的理由。

但其實大家都明白，無論是行夏的“道祖”，還是完秋的“上帝”。

祂們本質上都是沒有意識的，也就是沒有主觀能動性，對人間發生的事情都好像毫不在意，只有在混沌種的問題上才會相繼引來他們的注視。

衪們不是真正存活著的人類，他們居住于“天上”，在本質上已經截然不同，是真正的神明，要保持自身的神秘，所以不準許更多人知道衪們的存在。

因此，當陳艾聽到這位失敗的飛升者并沒有第一時間死亡時，仍然不放心的過來看了一眼，雖然這樣做有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上帝的命令，但她自己還是對這件事情很感興趣的。畢竟在大教堂里存放的資料中，并沒有看到這樣的先例。

上帝既然對她親自托夢，就已經證明了這件事情的真實性，她要做的，只是去確認一下自己是怎么想的。

這樣還是親自去見見比較好，畢竟自己的決定，似乎影響甚大。

無論是國家局勢，還是這個新的具象規則對世界的影響，在極大程度上，都與自己的選擇息息相關。

或許在這些神明看來，自己可能只有一個選擇，但此時此刻，她真的非常猶豫。

當年記載的第二位飛升者“道祖”還未飛升之前，根本就沒有行夏這個國家，也沒有什么能級的定義以及正統意義上的修仙者，有的只是那些好運的行徒和那些與墮落的規則簽訂契約的“仙人”。

“一切的轉變，都在于一個國家普遍超凡的誕生，在這之前，你們根本不知道人類社會到底有多么殘酷。道祖走出的這條路是充滿風險的，但歷史證明這條路的方向無比正確，擁抱未知，是必然的選擇。”陳艾思維開始走神，恍惚間，聽到了當年任教的歷史學者對自己的一番說教。

克里斯汀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認真態度，但她看向陳艾，對她微微一笑，并沒把緊張的氛圍帶給她。

哪怕克里斯汀知道，這可能關乎著自己的生死，關乎家族大部分人的生死。

但這重要嗎，大家都已經活了很久了，不是小孩了，想要迎接變數，擁抱未知，就要有犧牲的準備。

理所當然，不是嗎？

陳艾腰間配著的那把長劍，也不知從什么時候回到了自己主人的身邊。

陳艾很清楚，現在是做出決定的時候了，可她依舊很緊張。這份緊張，在他看來，隱隱約約超過了當年叛逃的時候的恐懼。

她在決定一個國家，甚至于一個文明的生死，她……沒有這個膽量。

“陳艾，放輕松，上帝說，能做出決定的只有你，無論結局是好是壞，＇上帝＇與祂的行徒將會陪伴著你，共同面對。這是完秋的承諾，也是我的承諾。”

陳艾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她將腰間別著的長劍拿了下來，右手握住，插入了儀器內男孩的右胸。

紫光乍現，男孩頭上突然漂浮出一個拳頭大的鏡子，紫黑色的詭異光線從鏡面中浮現出“真假”二字，擴散出的霧氣像是張牙舞爪的鬼怪，好像是意圖恐嚇嚇退這位不敬者。

完秋的圣女毫不在意，任由那些霧氣穿透她的身體，既然做出這樣的決定，那么就沒有必要再后悔了，她只需要認真做她的禱告：

“異域無知的羔羊，遵循上帝的指引，顯現于此神賜之地”

復雜的紋路憑空在地上浮現，隨著逐漸升調的高歌而愈發清晰，逐漸匯聚與處于正中心的男孩身上。

此處的空間，像是被撕裂了一張口子，無數黑色的霧霾籠罩住男孩的身體，使他變成了不可視的狀態。

“如我于此之愿，儀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