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來，石國南邊的村子皆與軍隊有著密切關系。為抗擊藤國的侵擾，將士們頻繁流動于南方，村子一方面為他們所征用，提供糧食和落腳的地方，使軍隊發展壯大；另一面村子的生產也受到軍隊貢獻，給予了當地人好處，使村子得以延續，繼續滋養軍隊。很快這種軍民半聯的生活方式為大家所接受，成為一方特色。

前不久，煙村送來一批孩子。這些孩子都是落難的孤兒，最高不過十一二歲，尚不能成為士兵，由煙村暫養著，按照慣例，在長成一名士兵前不論男女一律剪去了頭發，農忙下地下田不必說，農閑時為伙食方面的村民所掌管。

顧大嫂是煙村后勤的好手，正為一天的瑣事煩惱著，現要期望這群剛到的小孩卸去一些她肩頭的重量尚不能做到，但任由他們好奇地互相打望對方滑溜溜的腦袋而度過一下午卻是不可，于是她想了又想，屋里還能多一個可以架起爐子的小灶。

顧嫂兩手端著盆，從一個地方走到另一個地方，將擋路的孩子全頂開，“老礙著我干嘛。這樣，屋里還缺個小灶，你們去找些石頭回來，別再礙著我做事了。”說完就將孩子趕出了屋，趕出去就把門關上。

顧嫂心里舒暢了不少，開始為今日的晚飯準備，孩子們呆在門外，像一群愣鴨子。他們先將四周一切看過，幾間房子、圍欄、大缸子、玉米桿子，有不知事的，伸著長脖子到水缸里去找。

這時，一個名為黑子的孩子發話了，“別瞎找了，我們去找有水的地方，有水就有石頭。”黑子長得最高，年紀也是最大，于是，大家都跟著他，果然找到一條溪流。孩子們見了寶，爭先恐后地跳進溪里，比誰撿得大，比撿得多，有將褲兜塞滿了不夠，拿衣角兜著，有為著石頭打架的……

英子就站在邊上看著，并不爭著去撿。她看了一眼小溪里的，就有些瞧不上，覺得那些鵝卵石都太小了，沒意思，要找就找一塊任何人都不能比的。溪水另一邊是望不盡山林，她想那里也許會有。誰也沒有察覺有這樣一個人從隊伍中消失，卻在這件事后誰都知道了英子這個女孩。

英子獨自行走在山林里，兩旁怪模怪樣的樹木與山石皆不能使她害怕，看見一塊石頭，她便很高興的跑過去，然而大多都太小了，有的長在土里，英子就用手摳開周圍的泥土，足夠大見不著底的，便很歡喜地從旁邊掰下一根樹枝，繼續挖，然而刨斷了樹枝也不能見底，這塊石頭實在太大了。

英子忙出了一身汗。一開始，英子只覺得沒了頭發涼颼颼的不適應，然而太陽一照，頭頂又火辣辣的冒汗，地上的光溜溜的影子，又使她想起留著馬尾辮的時候。

一塊長長石頭，英子四個巴掌都量不下，長得也極好看，可她遲疑了一下就丟掉了，這還不是她想要的。太陽將她曬得有些暈乎乎的，蟬在耳邊呤啊叫個不停，英子還要繼續向前走，站起來卻有些頭暈目眩。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樹木就高大起來，沒有陽光，頭頂開始涼悠悠的，英子捂著頭，不知又走了多久，終于在一個微微隆起小坡旁發現了一塊長長方方的大石塊。石塊上刻著密密麻麻的文字，英子不認識，她沒見過字，她想，是誰給石頭畫上小魚兒小蝌蚪了呢。這石頭其實是一塊碑，但英子不知道什么是碑，英子沒有見過這樣的石頭，只覺得這石頭就和自己心里想像得差不多。英子很確信，這就是她想要的。于是她很歡喜地，將周圍的土刨散了。

石碑頗有些份量，英子一抬起來，就搖搖晃晃的像只剛會走路的小鴨子。下坡的時候，怕石頭磕壞，用身子護著與它一同滑下去，上坡就一步一步地把石頭朝上翻，總之抬著搬著滾著翻著，換著法子使石頭行動起來。

溪邊的孩子，早早的撿夠了石頭，卻仍就貪念著溪水的清涼，但沒有理由可以使他們留下來，他們迷惘了。于是，黑子又發話了：“等天黑了再回去。”于是，孩子們就又躍進溪水中快來的玩耍起來。太陽要落山的時候，黑子才帶著一行人回去，孩子們今天很愉快，互相之間熟悉了不少。他們兜里裝滿了石頭，手上還拿著螃蟹貝殼，一路上嘻嘻鬧鬧，顧嫂就站在門口，虛起眼睛看著。

顧嫂問：“石頭呢？”

孩子們紛紛從兜里掏出精心挑選的鵝卵石，顧嫂見狀大發其火，有個不知事的孩童手里拿著螃蟹，沖著顧嫂咧嘴一笑，滿臉期待地將石頭遞到她面前，立馬就吃了一個耳光，那孩童似乎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一雙眼睛先瞪得大大的，隨即又哇哇大哭起來，螃蟹掉落在地上，劃著腿從人們腳下匆匆溜走了。

“我要的是能做灶的石頭，大的！方的！以后都是要參軍的，這么蠢。”

這時候，英子正抬著石碑慢慢地從遠處搖晃過來。顧嫂喜出望外，“對，就像那塊。”但等她走近一看卻又不對了，“啊喲，別過來，丟掉，丟掉！”顧嫂像見了十分可怕的東西。英子不明白為什么，卻也嚇得撒手就丟。

“別扔屋門前，扔遠點，扔遠點！”顧嫂又急又驚，對著石碑又作揖又下跪，“來，孩子，跟老人家認個錯，老人家不會跟孩子計較。”英子嚇傻了，沒有聽見，還愣在原地，顧嫂的臉是黑得不能在黑，將英子一把拎過來，一個勁將頭朝地下摁。

英子磕破了頭，愈發昏沉了，抬起頭時，發現顧嫂正斜著眼瞪她。

晚上，顧嫂不許英子來吃飯，說給她長長記性。長者說石碑已不能還回去，要扔到一處有水的地方，于是英子找到一處水溝，將石碑扔了下去。英子頭昏欲裂，回到自己床上，一閉眼全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