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那陣，鎮上的綢緞莊老板王富貴，娶了第三房姨太。

姨太是南邊來的，叫柳月，生得一副好模樣，尤其一雙小腳，裹得像粽子似的，走起路來裊裊娜娜。她最寶貝一雙紅繡鞋，鞋面上繡著并蒂蓮，針腳細密，紅得像浸了血。

柳月嫁過來三個月，就沒了。

那天早上，丫鬟去叫她起床，發現人吊在房梁上，穿的正是那雙紅繡鞋。王富貴讓人把鞋燒了，可當晚就聽見西廂房傳來“咔噠、咔噠”的聲響，像有人穿著木屐在走路。

第二日，新來的丫鬟在柳月房里收拾，看見那雙紅繡鞋擺在梳妝臺上，針腳處還沾著幾根頭發。丫鬟嚇得摔了銅鏡，王富貴趕來時，鞋又不見了。

沒過幾日，王富貴的大兒子突然說腳疼，脫下鞋一看，腳心竟有片紅印，像被繡針扎過。夜里孩子總哭，說看見個穿紅鞋的女人蹲在床邊，盯著他的腳看。

王富貴請了道士來。道士圍著院子轉了一圈，指著西廂房說：“那鞋沒燒干凈，怨氣聚在鞋里了?！彼嬃说婪N在房門上，又囑咐夜里別開西廂房的窗。

可當天半夜，狂風把符吹掉了。王富貴被“咔噠”聲吵醒，隔著窗紙看見院里有個影子，穿著紅繡鞋，一步一步往正房挪。那影子的腳極小，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個血腳印。

他嚇得縮在被子里，聽見房門被輕輕推開。一股胭脂味飄進來，混著淡淡的尸臭。他瞇眼一瞧，柳月就站在床前，臉上青白，眼睛是兩個黑洞，腳上的紅繡鞋沾著泥，鞋尖還在滴血。

“我的鞋……”柳月的聲音像破鑼，“你燒了我的鞋，我就沒鞋穿了呀……”

王富貴想喊，喉嚨卻像被堵住。柳月慢慢彎下腰，冰涼的手抓住他的腳，指甲尖往肉里鉆。“你的腳大，不如……給我當鞋吧？”

第二天，下人發現王富貴死在床榻上，雙腳血肉模糊，骨頭都露了出來。而那雙紅繡鞋，整整齊齊擺在床尾，鞋里塞著兩團血淋淋的肉。

后來王家人把西廂房拆了，在地基下挖出個瓦罐，里面正是那雙紅繡鞋，鞋里還裹著半張女人的腳骨。鎮上老人才說，柳月嫁過來前，曾被人販子拐過，那雙小腳是被硬裹斷了骨頭的，她總說紅繡鞋里有雙“替死腳”，能讓她投胎時投個大腳。

拆房的瓦匠當晚就瘋了，逢人便說看見個穿紅鞋的女人在追他，嘴里喊著：“你的腳借我穿穿？

如今那片地基上長滿了野草，沒人敢靠近。有小孩在附近玩，偶爾會撿到繡著并蒂蓮的碎布，上面總沾著暗紅的印子，像沒擦干凈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