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芍夏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自認為還算友好的笑容。
實際上很怪異,她的眼里沒有笑意,神情也出奇的冷漠,結果嘴角卻揚起一個詭異的弧度。
像是…
立刻馬上就要和面前的人打起來了。
“謝謝,但是我一看到你,就沒什么親切感。”隨后抽出了她的手,“我覺得,我倆應該不是朋友…”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
這動作被她做的矜貴又優雅,像是一只天鵝在抖落身上的水珠。
“更像是敵人…或者準確來說,是對手。”她說完這句話又笑了笑,眼底浮起一絲惡劣。
郁芍夏的第六感很準,在對方身上,她嗅不到一絲朋友的氣息。這個男人和她,絕對是同類,都是想要爭奪絕對優勢的人,大家也就都別裝了吧…
他這樣模糊自己的身份,對她肯定另有所圖。他的態度也絕對不是一個朋友該有的,她只能品出這個男人對他的態度不一般,并且也絕對不是夢里那個人。
此時的洛神川呼吸都要停滯了,所有的話都被郁芍夏哽住了。
不是?
雖然確實不是朋友,那怎么說也是把她從海里撈起來了,怎么可能是敵人嘛。
“我…我……”服了
他嘆了口氣,隨即又將剛剛震驚的神情掩了下去。
“是我把你從海里撈上來的,給你治病,也是我出的錢。”他看著面前正在扒拉自己手上繃帶的女孩。
郁芍夏動作一頓。
合著他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洛…洛神川,洛神川洛神川,川?!合著他就是川哥唄。
再次抬眼,剛剛高貴冷艷的神情全然消失,笑容真了幾分,甚至還有幾分諂媚。
她直接一屁股坐回了剛剛的位置,討好的去扒拉洛神川的袖口。
感覺完全變了一個人…
她的語氣帶著討好,“原來是川哥啊,剛剛是我說錯話了。”
郁芍夏的母親曾經是c國知名的芭蕾舞首席,所以她從小耳濡目染,體態什么的都是一等一的,性子也被家人養的清冷孤傲。
但洛神川知道,清冷孤傲只是女孩對外的面具。實際上的郁芍夏,完完全全就是一個混世魔王喂!
她真的很懂怎么拿捏人,
女孩常常帶著霧氣的眸子此刻卻顯得十分清亮。
看來,真是失憶了,從前的她,不可能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
“洛…洛少……”美美神隱的秦主任終于出現了,他一路小跑氣喘吁吁,額頭上布滿汗珠,不知道是急的還是跑的。
“來了?”洛神川收起剛剛那副在郁芍夏面前的大款姿態,擺起了冷臉。
他整個人都冷了下來,面沉如水。
“給我個解釋啊秦!主!任!她失憶了,問我是誰。”洛神川的怒火已經擺在了明面上。
就在昨天晚上,我們鼎鼎大名,A市乃至于c國最專業的腦科醫生,剛向洛神川保證過,郁小姐的腦部已經沒有什么問題了,結果好死不死今天就來了這一出。
秦祥生打著哈哈,“洛少,這個郁小姐的腦部確實是沒有什么問題了,但是這個失憶的問題,我之前也和團隊評估過這個可能。這個失憶可能不是由于腦部撞擊和創傷造成的,而是郁小姐可能有某種精神疾病,或者是極大的精神創傷,導致大腦開啟了保護機制,直接讓郁小姐忘記了某些事,或者是某個人,當然這種也算是失憶的一種了。”
洛神川的眸子暗了暗,手指輕敲著膝蓋不知道在想什么。
郁芍夏倒是沒什么想法,就是覺得……
這醫生明里暗里的罵她有病…合著她就是腦子有病的精神病……
“你先回去,我和秦主任聊一下。”洛神川和郁芍夏說話的語氣溫柔了許多,沒了剛剛和秦祥生說話時的冷漠和上位者姿態。
郁芍夏覺得莫名其妙,“哦”了一聲就被秦主任叫來的小護士扶著往病房帶。
說她是神經病,我看這個男的才是真的應該去看看是不是有精神分裂…
等到她走了,洛神川才示意秦祥生繼續說下去。
“郁小姐剛送來的時候,我們就都知道她的求生欲望并不強烈,手術時經常會出現意外。但是到了治療后期,她的數據都很平穩。那時候我們就已經在猜測,她在受傷之前受到了極大的精神打擊,但是大腦的保護機制讓她忘記了過去的傷痛,所以慢慢的她就平穩下來了,求死的欲望也就減弱了。而她的失憶很可能是部分的,就是不是完全什么都忘記了,只是針對某件事,某個時期或者是某個人。”秦祥生的語氣慢慢凝重。
“如果是針對某個人呢?”洛神川的嗓音有些啞,眼卻比剛剛還暗。
秦祥生思考了一瞬,又繼續解釋道“如果是針對某個人,可能會忘記連帶著他相關的事和人。我們分析,忘卻對于郁小姐來說是一件好事,這對于她的病情也有好處。”
“這是老天對她的眷顧。”洛神川微微揚起了嘴角,說起郁芍夏,他的臉色都好看了幾分。
郁芍夏被帶回病房后腦袋一片混沌。
剛醒來時,她就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么,但是只要強迫自己去細想,頭疼的就厲害。
當時的那個夢……夢里的男人到達是誰,為什么我這么信任他?
完全想不出答案,郁芍夏把這輩子接觸過的男人都回憶了一遍,腦袋里也完全沒有這個人的影子。
剛剛在樓下的那個男人明顯認識自己,但是在記憶中也完全沒有他的影子。看來是真的失去了一部分比較重要的記憶,連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為什么受了這么重的傷都忘記了。
她的手又閑不住,開始扒拉自己頭上的紗布。
剛剛手欠把手臂上的紗布拆了一半,還和洛神川拉扯把傷口崩開了。被護士小悅逮住好一頓說,重新給她綁的緊緊的。
“郁小姐!你可別再動你頭上的紗布了!”小悅驚呼道。
這大小姐又要把自己的紗布解開了。看著挺優雅貴氣的小姐,實際上對自己的傷口一點都不愛護,好像感覺不到痛似的。
郁芍夏覺得無所謂傷口好不好,但是這個紗布綁著真的有點難受了……
……
就這樣過了幾天安生日子,郁芍夏天天躺在床上感覺自己身上都要長草了。
自從她上次自己偷跑出去之后,就每天被小悅護士看得很牢,甚至連上廁所都要先和她說才能去。那個男人自從上次打發完自己之后,許久沒有再來看過她,或者是知道郁芍夏并不歡迎自己,又或許是發現郁芍夏失憶之后居然忘記了自己。
最后,就在郁芍夏悶的受不了,準備要跳樓的時候…
“小夏!你在干什么?!”一道男聲從門口傳來,伴隨著的還有東西落地的聲音,他的語氣十分著急,像是被郁芍夏嚇得不輕。
此時的郁芍夏,手臂和額頭處還松松的綁著紗布,一只腳已經踏出了窗口,雙手雖然抓著窗沿,但卻要松不松。
活脫脫一個立刻馬上就能跳下去的姿態。
這可是22樓?!
雖說這里是醫院,但是從22樓跳下去,不說百分百吧,百分之九十九是能死的。
“哥哥?”郁芍夏回頭,就看見厲冬站在門口,手上提著的保溫袋掉在地上。
厲冬真被嚇得不輕,他剛從洛神川那里知道他的小妹,郁芍夏,頭部受到撞擊,精神受到打擊,所以失去了一部分的記憶。
再加上郁芍夏從小就是那種,只會把壓力往自己心里藏,苦水往肚子里咽的人,不怎么愿意和人交心。所以他特別擔心郁芍夏因為刺激而產生心理問題,從厲家趕來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想該怎么和她好好聊一聊,結果一開門……
“有什么事情咱們下來說行嗎?”厲冬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他這個妹妹,還真是非常善于給人制造驚喜啊。
“哦。”
郁芍夏看了看他,干脆利落的從窗口跳了下來,順帶還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床邊,直接直挺挺的倒在床上,毫無形象可言。
看她回到床上,厲冬的臉色好看了很多。
隨后他將保溫袋打開,將里面的保溫盒一個一個擺到旁邊的桌子上。
“這些都是王媽做的,那個雞湯燉了一早上,你趕緊趁熱喝了。”他將餐具擺好之后就看向了郁芍夏。
見她沒有動作,又好脾氣的過來輕輕拉她那只沒傷著的手臂,“起來了小夏,一直悶著會缺氧。”
“啊……知道了。”她拖長尾音從,帶著點撒嬌的意思。
看她慢吞吞的坐起來,臉蛋因為缺氧顯得紅撲撲的,頭發也顯得亂亂的。
厲冬盯著她笑,覺得他家小姑娘實在是太可愛了,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哥…哥……哥!!!”
厲冬還沉浸在摸妹妹毛茸茸腦袋的快樂里,完全沒感覺到郁芍夏拉著他的衣角叫他。
“啊…啊?”他愣愣的看著郁芍夏,手里的動作有一瞬的停滯。
郁芍夏略帶有無辜的抬頭看著他,霧蒙蒙的眸子泛著水光,一瞬不瞬的盯著,手指戳了戳飯盒“蘿卜,黃瓜,還有果盤里的西瓜,我不吃。”
厲冬:?
不是你指著配菜說什么?
“我不想吃飯了。”說完又直挺挺的躺倒在床上裝尸體,“悶死了,醫院一點也不好玩,我討厭吃營養餐!”
她還在說著,厲冬皺了皺眉,但又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扶著她的后腦勺和手臂將人又抬了起來。
“吃完給你辦出院。”
“但是話又說回來,人是鐵飯是鋼,作為病人還是要遵醫囑,好好吃飯。不給醫生增加工作量了。”
說著拿起筷子就開始埋頭苦吃。
厲冬在看到郁芍夏之后,那顆懸著的心才算是落回肚子里去了。
前幾年她失蹤,厲家派人搜遍她待的城市,卻始終沒有她的蹤跡。過了幾年,大家都以為她死了放棄了搜查,只有他還在找,誰知道再次聽到她的消息,就是重傷的在隔離病房,只剩下一口氣了。
剛知道郁芍夏受傷住院的時候他就已經想來了,但奈何洛神川不允許他們去見,說是怕郁芍夏受到刺激。人是他帶回來的,錢也是他出的,厲冬只得忍下來。
他討厭洛神川,這個人對小夏的齷齪心思簡直就是放在了明面上,卻還是冠冕堂皇的說只是照顧。
郁芍夏吃的很快,她對于吃確實沒有什么很大的欲望,比起吃飯,她更想要自由。
出院手續也辦的很快,只不過各個醫務人員都在感嘆她的恢復速度,簡直就是奇跡。應該說,她現在能站在這里就是一個奇跡了。畢竟當時的情況,只有一口氣拿錢吊著,但凡不是洛家每次都能及時弄來世界各地的特效藥,真的就是沒了,每一步都很險,但是這位郁小姐每一步都有人托舉著她走過去了。
真是不知道該感嘆她命好,還是感嘆她命好。
坐上回家的車,郁芍夏只感覺整個人都好了。不知道為什么,就是覺得醫院真的讓人很不舒服,總有一種難受的窒息和囚禁的感覺。郁芍夏從很小的時候就被母親安排去學習舞蹈,習慣了掌控自己身體的人,在健康方面卻出現了無力感,這量誰也無法接受。
“我們去哪啊?”車開到一半,坐在副駕駛昏昏欲睡的郁芍夏才想起來這個問題。
厲冬挑挑眉,對她這個問題有些意外,“去將離院。”
過去每當郁芍夏不愿意面對家中長輩,就會逃到這處由厲冬送她的房產。雖說房子不大,但地理位置和裝修全是按照她的性格喜好來挑選裝扮的。
他聽說郁芍夏失憶,卻沒想到連將離院都忘記了。
白色的賓利拐入一條由竹林遮蓋的小路,揚起地上灑落的竹葉。
感覺到悶,郁芍夏剛搖下窗子就聞到了濃郁的茉莉花香,很熟悉卻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聞到過。
她盯著外頭看了許久,竹葉追著風,逃也似的向后飛逝,卻依舊不見那星星點點的白色花朵。
車子停下后,她也還是定定的看著窗外,好像在回憶什么。
厲冬下了車,卻不見她動作。本想著替她拉開車門,卻見她靠著車門。
不是…這要是剛剛直接打開了,不得完蛋了…
還在想怎么辦呢,身體先一步反應過來了,他將身子微微傾斜,將自己那張臉幾乎貼在窗子上,然后再伸手輕輕敲了敲窗子。
郁芍夏這才反應過來,被厲冬的臉嚇的瞳孔地震,身體也不自覺的后退。這才被他鉆了空子,拉開了車門。
厲冬拉著她走,輕笑著溫柔的摩挲著她的手,“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愛發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