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人類發源地——藍星，A1行星所環繞的太陽就冷淡多了。

春季，即使已經日上三竿，陽光打在身上，也體會不到有多溫暖。

顧遠縮了縮身子，在浮空車上換了個姿勢，好讓自己坐得舒服點。

畢竟，執法專用的防暴浮空車，早年多用于戰爭，結實耐用是有的，理所當然，沒有任何舒適度可言。

蘇荃坐在顧遠身邊，微微抬了抬槍口，示意他老實些。

蘇荃，就是將顧遠帶上車的那個女性執法官。

很年輕，年輕得就像一只野豹子。

她的五官輪廓很深，不太符合亞洲人的特點，皮膚偏黑，厚唇，大眼，兩道哧了毛邊的眉，使整張臉就有一股濃濃的挑釁感。

媽了個逼的，快點過來戰！就這種……

顯然，如果此時顧遠做了些什么出格的事，她不介意用物理方式解決爭端。

可令她失望的是，作為嫌疑人的顧遠，對此視若無睹，一句話沒說，只是將視線移到窗外，仔細欣賞著外界景色。

欣賞？外面沒什么可欣賞的，顧遠只是在熟悉這個陌生的世界。

龜裂的大地，少許綠植，風沙漫天，說是核戰后荒涼的世界也不為過。

但遙遙望去，荒原中心，佇立著一座龐大的城，科技感滿滿，與外界糟糕環境形成鮮明對比。

“像是埋在沙子里的鉆石?！鳖欉h喃喃自語。

“你說什么？”蘇荃沒聽清。

顧遠回過神來，對她友好地笑了笑，但沒回答。

她挑了挑眉，眼前這個鎮定自若的年輕人給她的感覺很奇怪。

區別于以前抓到的那些罪犯，張狂的，陰險的，虛張聲勢，或冷得像塊冰的，她都見過，但像這么“靜”的，卻是頭一次。

對，就是靜，一個年輕人本該活力四射，但身上反而存著這種特質。

但是……

“兩條人命，解釋下，為什么這么做?！?

她指了指車后方的兩個裹尸袋。

別看她年輕，實際上，她可是貨真價實的資深執法官，絕對不會因為年輕人浮于表面的特質而少了警覺。

這是一則嚴肅的對話。

顧遠沉默一會，認真道：

“他們要殺我……”

“正當防衛”這話他沒說，但聽在蘇荃耳朵里，卻就是這個意思。

沒有反駁，蘇荃上上下下審視著顧遠，從懷中掏出了那顆黑晶。

“非法采礦，利益糾紛，你……是最后的贏家？”

“除了最后一點，其它我是認的，最后，我只是求生而已?！?

于是，顧遠開始冷靜地表述出此事的前因后果，包括自己如何反殺，過程之詳細，生動，聽得蘇荃竟然很有畫面感。

顧遠沒撒謊，相較于編造謊言，講出事實，在現今這種狀況明顯更有說服力。

況且，他捫心自問，主觀上他并沒有殺人的意圖，一切如他所說，只是求生而已。

跟著他的講述，金屬座位上的內置掃描器有規律地閃著紅光，卻……

沒有報警。

“他說的……都是真的？”蘇荃看著儀器，微微抬了抬下巴，表情有些質疑。

掃描器是執法部配給給浮空車的內置簡易審訊裝置，和五百多年前的測謊儀功用差不多，可以初步判斷嫌疑人是否在說謊。

只是相比起以前的設備，現在的技術更先進，監測更準確。

看著儀表盤，上面那穩定的，幾乎不曾起伏的波紋，蘇荃陷入深深的懷疑。

剛才那幾句簡單的審訊問題，在這個浮空車上不知道進行了多少次，可每一次，結果都一樣。

顧遠回答得游刃有余，講述事實，似乎一切都如他所說的那樣。

但是……

掃描器給出的結果，可不能作為證據。

秉持著懷疑心態，蘇荃表示等回局里再說，但面上卻是放松了不少，態度不再帶有攻擊性。

“其實，對方說的很大可能是真的?！?

蘇荃回身望了望屬于趙金龍的裹尸袋，根據多年刑事經驗，她有自己的判斷。

“那種對手，顧遠主動進行攻擊？嫌命長嗎？”

蘇荃在給顧遠做判斷，同樣，顧遠也在給對方做判斷。

相比于自己即將面臨的指控，他更好奇于蘇荃本身。

非是對其有非分之想，而是戰力因素。

雙方甫一見面，系統就給出了警告，但沒有觸發戰斗。

E級生命體，系統只給出了這個信息。

具體數據顧遠無從得知，但系統給出的警告上，卻明晃晃多出了個骷髏頭。

不用系統多說，顧遠就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再從對方，僅僅用一只手就將顧遠一個大男人從地里拽出來，單這份力量，就能看出對方的身體強度絕不容小覷。

只是，顧遠認認真真觀察了對方很久……

尋常制服，標準裝備，渾身上下沒有一點義體改裝的跡象。

與趙金龍相比，蘇荃簡直干凈得不能再干凈了。

“不是義體科技，那是什么才能有這種實力？另一種新的生命進化途徑？”

經過黑晶的信息轟炸后，顧遠對此有著相當濃厚的興趣。

他坐在原位沉思不語，細心琢磨，蘇荃也在消化這次突發事件。

于是，車內氣氛緩和下來，兩人皆不再說話，靜靜等待浮空車向著中心城駛去。

……

半小時后，中心城，11區，執法局。

顧遠下車，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和荒原上相比，這里空氣就清新多了。

中心城的天空呈現出一種奇異的淡藍色，這種色彩由空氣中漂浮的納米粒子過濾而成，像是給城市添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高聳入云的建筑在晨光下閃爍著金屬般的光澤，整個城市被高科技包裹得猶如一個巨大的機械體。

表面上，一切看起來似乎都很好。

只是……

多了些硝煙味。

顧遠掃了眼執法局暴露在外的金屬墻壁，雖然被清理過，但其上密密麻麻的彈痕終究是留下了痕跡。

這里并不太平。

顧遠心中做出結論。

將心思沉于心底，蘇荃帶著顧遠進了執法局，簽字，填表格，經了幾道手續后，才將顧遠轉移進了審訊室。

“11區的？11區能有什么好人？把你的天真收起來!這里是渣滓聚集地！”

砰！

審訊室大門被大力推開，一個中年人帶著蘇荃步入其中。

對方門口的爭論也順勢鉆進顧遠的耳朵。

他，就來自11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