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來個龍肝燉鳳膽，再來個清蒸穿山甲，小菜就來個麻辣猴腦、雪山飛龍。先對付吃點，等回去了再好好補補。”

我隨意地擺手說著。

“合著不是保護動物你不點啊。”她寫著寫著察覺不對勁就笑出來了。

“哎就說有沒有吧。”

“少貧嘴，要是有我還擱著開什么店。少廢話，到底吃啥。”

當時她雙手叉著腰，我乍一看陡然覺得她有點像鐵齒銅牙紀曉嵐里面的杜小月。

“就按這個標準來，你給我們安排安排。但是吧，少的要退、多的不補。”

“杜小月”接過那張一百塊錢把它夾在手指頭上，笑著說還以為我是地主家的傻兒子呢，出門要隨身攜帶幾萬塊錢那種，沒想到出手這么“大方”，剛才看氣勢倒還真挺像吃過見過的公子哥。

我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不要輕易相信一個男人的外表，要深入了解他的內(nèi)在，了解之后才會發(fā)現(xiàn)他比你想得還要窮。

說罷，我拉出兩條比臉還干凈的褲兜抖了抖。

“這一百可是我一學期的生活費，多少給我留幾毛錢念想。不然吃完這頓，我只能喝西北風了。”

“你這么說那我肯定給你安排得一分多余的錢都沒有。”她咧咧嘴，就消失在廚房里了。

胡杰看了看我，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那樣子就好像是被魚刺卡住了，不上不下讓人看著難受。

“是不是因為我請你吃飯，所以羞愧得都要找根魚刺把自己捅死了？大家都是同學不必這樣，我不像康航那么無恥，只要你幫我洗一學期襪子內(nèi)褲也就行了。”我說。

“滾吶！最多下次請你吃回來。”

胡杰感覺自己的情緒有點不對，但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特別是和女生插不上話的時候，有點膈應。

“那一百不會真是你一個學期生活費吧？”猶豫了一下他還是這么問了。

“你就放心吃吧，我剛剛說的話沒一句真的。”

“草！就我最單純好騙是吧。”

胡杰顯然還沒有完全明白我的意思。

很快說話間，菜就上來了，葉天也剛好卡著點回來。

在那個物價還沒有暴漲的年代，桌上的菜遠比現(xiàn)在一百要多不少。

外面天黑得像塊幕布，還有叫賣聲、碰杯聲和說話聲，雖然餐館里位置小但不覺得擁擠，反而讓人覺得很有煙火氣。

“這才應該是擔負星球未來希望的人吃的飯！”

葉天咽下一大口米飯，說道。

他似乎對蒸菜挺感興趣，一直對著那條蒸魚輸出，幾下盤子里就只剩下骨頭了。

“就是，食堂里面的師傅怎么搞得。能把飯做得那么難吃，還好沒浪費。”

胡杰感受著舌尖上傳來的美味，雖知道這飯不便宜，但也能接受。

有些玩意不是光看價錢就能確定值不值得的。

“話說康航怎么還沒有來，路上遇到女妖精被抓去煉豬油了？”

聽到我這么說，葉天和胡杰明顯都愣了一下。

“誰是杭杭？”

“哪里有女妖精？”

這傻叉一驚一乍還不算，直接站在凳子上擺出一個自認為很拉風的姿勢東瞧西看。丟臉，下次我再也不和他一起出來吃飯了。

這倆貨貌似光顧著吃，半點都沒想起要給至愛親朋、手足兄弟留一口啊。拋開剛認識兩小時不到的事實不談，難道他們就沒有一點錯嗎？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就是這么被揮霍干凈得！

“沒什么，有你們這種舍友真是他的輻氣啊。”

我嘴角抽了抽，趕緊把剩菜打包。

臨走前“杜小月”偷偷給我塞了一瓶可樂，小聲問我下次啥時候再來。

我說這說不好，得看我啥時候能在路上撿到一百塊錢。

她白了一眼，說我這人長得還行，像模像樣但就是不應該長個嘴，天天老說夢話。

我說嘴不光可以用來說話還有別的用處。

看著她疑惑的眼神，我不禁心想外面社會原來這么簡單啊。

快到學校的時候，葉天忽然嘆了一口氣，胡杰問咋了啊，不是暴龍神嗎？這么垂頭喪氣地一看讓人以為龍筋被哪抓抽了呢。

葉天皺眉糾正他說是至尊黑暗邪龍神，又說也沒什么就是不知道啥時候丟了一百塊錢讓他非常不爽，隨后又大聲說撿到錢的人必將遭受黑魔法的纏繞，上廁所永遠沒有紙擦。

正在前面走路的我菊花一緊，暗道好惡毒的詛咒。

十六歲的胡杰第一次見識到了名叫“黎路”的無恥，沒想到那一百塊估計都不是他自己的，人心太復雜了，連標點符號都不能信，有時候真話聽起來比假話還假。

以后得小心點，不然……

抬頭掃了眼正在摸肚子的葉天，胡杰又默默對自己說，不然被人坑了還呲著大牙樂。

還有幾步路就到校門口了，那金光閃閃的牛馬大字已經(jīng)清晰可見。

“美女別看了就是叫你呢，遠遠就看見你了。就喜歡你這款小清新，給我個企鵝唄。以后跟哥混，保證你成這片大姐大。”

“別磨磨唧唧。”

“就是就是，知道不知道多少女生上桿子想跟我們哥呢？”

“這是你的福氣曉得不……”

帶頭那個小流氓經(jīng)濟條件應該最好，不僅染了紅頭發(fā)還騎著九手老鬼火，聽到小弟們的胡言亂語，露出得意的神色，一根手指頭反復將溢出的鼻毛涂抹均勻。

興奮得像個大猩猩。

“美女現(xiàn)在有興趣認識一下我了嗎？什么？沒有？我不信，女生說不要就是要。你和我玩欲擒故縱是嗎？我懂。”

彼時已經(jīng)很流行霸總文學了。

所以紅發(fā)小流氓一甩長毛，露出兩排大黃牙，用力搓臉清潔手掌，又摳出來不少頭皮屑，發(fā)出一聲怪叫。

看到這一幕我當時就樂了，對著葉天說：“葉天快過來看你異父異母的智障弟弟。”

“少拿我和這些妖艷賤貨比!”葉天勃然大怒。

被堵住的那個女生滿臉通紅，不知道是緊張害羞得還是害怕?lián)牡谩?

現(xiàn)在長大后我覺得我當時要是她，或許會是憋笑憋得。

“這么多人看著不好意思是不？你的小心思哥還能不知道？呵呵呵。”

發(fā)出一陣啞鈴般的笑聲，他又拿出一張名片。

“拿回去偷偷加我，保證沒人知道。”

女生沒接，因為那是一張婦科子宮美容名片。

尷尬的紅毛發(fā)覺拿錯又光速拿回去，這次對了不過女生還是沒有接。

“說了不加就不加，你煩不煩人啊。你真的好自戀。”說話那女生聲音軟軟的，幾乎就要哭出來了。

“什么意思啊？我們哥這么帥，要不是他喜歡你，你都配不上他。”

“算了算了，萬般皆是命。不過我不認命。”

紅毛絲毫沒有被打擊的樣子，繼續(xù)霸道地讓女生加他企鵝，還約她明天出來喝奶茶。

路邊賣柚子的大叔看不下去，說：“他娘的，這幫混混真是無法無天。

怎么沒人來管管啊。那些做家長也是看著自己孩子沒出息了，就巴不得能禍害個好姑娘回去傳宗接代。最好女生家里還有點錢，一家人都指著這個過日子了。”

“大叔你怎么知道這么清楚啊？”胡杰問。

大叔不好意思撓撓頭，說：“其實我也是這么想得，只是我兒子還小。”

聞言我轉(zhuǎn)頭，忽然覺得紙板上不應該寫紅心柚子，寫黑心柚子更合適。

“還等什么啊，好歹是同一個學校的。咱們男生總不能眼錚錚看著女生被欺負吧。”

“說得對，早就看這幫人不順眼了。他們是個什么東西啊，就是要加企鵝也是加我的啊！”葉天憤懣地說。

這悶騷貨總能用不同的角度看問題，現(xiàn)在是加不加企鵝的事嗎？

胡杰皺著眉頭很猶豫，我知道他是怕貿(mào)然出頭，落不到什么好還惹個大麻煩，讓家里知道就不好了。

“胡杰你先回去把老師什么的喊過來，等會要是真咋了也能有人拉偏架。”

學生的責任是老老實實學習，胡杰并不想第一天就干點什么大事出來。但聽見我這么說他反而不慌了，眼神也和剛才不一樣。

男人嘛，怕的事情不多但被人看不起肯定算一件。

現(xiàn)在大家家庭條件不知，模樣也沒長開，女朋友那更不可能除非從初中帶過來，唯一能比較的就是誰能大著膽子做多少事了，這決定了以后暗地里的地位高低。

雖然課本上面沒這么寫，但確實如此。

胡杰正值青春期，從小接受的教育也告訴他不能慫，一腔熱血燙的能煮火鍋，當即就咬咬牙決定干了。

“少看不起人了，我可是差點就走體育的人。多的不說，我一個對付他們?nèi)齻€不是問題。再說你帶頭就是出了事也是先處罰你，我怕什么啊。”胡杰鉚足了勁說。

這話聽著真讓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