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大殿。
嵩山派的弟子都被安置在這里,上到嫡傳弟子,下到普通弟子,足足四五百人,沒有一個能逃走的,都被衡山派的弟子和恒山派的女尼們看守住了。
即便是這樣,人群中還是有小團體存在,圍著狄修的那一堆是武功最高,身份最高的那一批。
狄修癱坐在地上,背靠紅柱,一只腿屈起,被挑掉三枚指甲的手就落在膝蓋上不住的顫抖著,他的身旁便是左冷禪的尸體,因此他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平穩:
“算算時間,湯師叔和樂師叔應該已經成功了,華山派的弟子多半活不下來。”
他的聲音很低,只在幾個弟子間傳播著,但這幾個弟子一下子臉色慘白的異樣也被周圍的人看在眼里,很快便被猜出了真相。
一眾弟子眼神不善的朝這邊圍了過來,但是狄修情緒依舊平靜,“華山弟子人數不多,彼此間感情不錯,一下子都死了,寧安一定會發瘋。”
“是啊!師兄瞞住我們做了好大的事情,如今卻要我們一起來承擔后果,難道這心里就不愧疚嗎?”
有弟子咬牙切齒的瞪著狄修,恨不得在他身上生撕塊兒肉下來。
狄修呵呵冷笑一聲:“總要為師父報仇的,你們哪個不愿意?來,叫我瞧瞧。”
狄修在嵩山派弟子的眼中素有積威,再加上他此刻一雙眼好似古井無波,猶如尸體一般冷漠,倒也嚇住了不少人。
他重重地喘了口氣,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們想什么,殺了我,向寧安邀功。”
眾人沉默,就連圍在狄修身邊的幾個左冷禪親傳弟子也不例外,過了好一陣子,才有人說道:“師兄不想活,總得叫我們活才是!”
“蠢貨!”狄修笑著罵道:“我困在這大殿上,還能真的跑了不成?你們殺了我,寧安的火氣找誰發?自然是你們。”
他只用這一句話,便鎮住了周圍的弟子,又繼續說道:“你們唯一的活路,不在我身上,而在岳不群身上……”
……
噠!噠!
寧安的腳步聲再一次回蕩在嵩山大殿上,他的手中多了一柄劍,眼里毫無生氣,不生波瀾的目光里滿是森然寂靜的殺氣,哪怕是想要上前的莫大和定逸,也在那冷若冰霜的目光下選擇了退讓,叫自己門下弟子離開了大殿。
岳不群背著令狐沖,身旁是岳靈珊,三人一起跟在寧安身后,看向對面的嵩山弟子。
寧安執劍,不發一言便要殺人。
人群中間卻出了一條路,路的盡頭正是狄修。
狄修的臉上掛著笑容,在看到寧安的表情后,這份笑容逐漸收攏,但是看他雀躍的雙眼,很顯然狄修的心情很好。
此時的狄修頭戴白巾,身著孝衣,毫不猶豫的跪倒在寧安身前,拜伏在地,卻彎起了嘴角說道:“寧安,寧少俠!我和幾位師叔不懂事,做出了有毀華山派的事情,我愿披麻戴孝,為華山派諸位師兄陪葬。
只是我身后這些師弟是無辜的,不如讓他們入華山的門墻,也算是贖罪了。”
刺啦!
一抹劍光劃過,狄修額上的白巾和身上的孝衣頓時被斬作兩截,卻沒有傷到他分毫。
寧安一雙眼里殺氣濃郁,聲音更是冷若刀鋒,“我走的時候說的很清楚,傷一個華山弟子,我殺你嵩山派十人,死一個華山弟子,我殺你百人!”
“噗嗤——”
劍光掃過,一排嵩山派弟子倒地不起,血腥味和慘叫聲在嵩山大殿里一瞬間爆發。
狄修面不改色,反而是大聲叫好道:“殺得好!殺得好!就算你殺光了這里所有人,你華山派沒有了弟子,一樣要在江湖上除名!”
“華山派的事,輪不到你操心!”岳不群放好了令狐沖,站直身子走到寧安身邊,一腳狄修踢翻在地。
但又轉過身,握住了寧安準備揮出的手,目光閃爍,語氣也有幾分低聲下氣,“只是他說的沒錯,如今華山派只剩下華山上的雜役弟子,若是沒有人撐起門面,華山派只怕也沒資格稱‘派’了。”
一個勢力只有兩三人,那叫什么話?那是散人團體!
說句不好聽的,就是土匪窩都要比華山派更貼合門派的資格。
所以岳不群心動了,如果能夠將這些嵩山派弟子收入門墻,形式上叫嵩山派名存實亡不說,他還能反過頭來用同樣的方式逼迫其他三派,來一場五岳合并,不再拘泥于五岳名頭,而是合成一派。
到那時候,他岳不群的名頭在江湖上依舊是響當當的,華山派也不至于被滅了門。
這是個兩全其美的提議!
至少岳不群眼里是這樣。
只是寧安手臂一抖,一股真氣打在岳不群手掌上,將他逼退三五步,反手就是一劍殺了十數個嵩山派弟子。
“師父,幾位師兄、師弟的仇,你就這么算了?”
寧安直勾勾盯著岳不群,冰刃的利劍像是劍鋒一樣刺入岳不群心口。
岳不群覺得面上掛不住,臉上漲得通紅,怒道:“那怪得了誰?還不是因為你!如果不是因為你,他們又怎么會死!
如今我也是為華山派好,你不是我華山弟子,有什么資格干涉我華山派的事情?”
如果說以前岳不群還有讓寧安回歸華山派的想法,那現在這念頭是半點全無,否則一個實力比自己強,江湖威望比自己高的弟子留在門派里,他這個掌門還有什么用,成為江湖笑柄嗎?
岳不群的話遠比劍鋒更加銳利,入肉七分,入骨三分。
但寧安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低聲道:“你說的不錯,只是華山派死了這么多師兄、師弟,我總得叫人看到代價才是,不然什么阿貓阿狗豈不是都來挑釁我了?”
“嗯?”岳不群驚愕地看著寧安,卻發現自己讀不懂這個徒兒的心了,那冷淡的目光下翻涌的不再是仇恨,而是他以往最希望出現在寧安身上的東西——狠辣。
寧安垂落眼簾,嘴角逐漸彎起冰冷的笑容,“這些人都得死,誰若是想攔我,也一并死在這里好了。”
寧安不再出劍,而是閑庭信步走到一名嵩山弟子身邊,抬掌扣在他的天靈蓋上,真氣運轉,如漩渦一般想要從他體內抽取什么,但是不得其法,只叫那人慘叫著脫了骨相。
第二個……
第十個……
岳不群終于明白寧安現在在做什么了,他在創功!
這些嵩山派弟子就是他用來試驗功法的苗床,這個他曾經最看好的弟子,終于蛻變成了他曾經最希望,也是現在最不想看到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