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劉師兄為人謹慎,想來會做好防范。”
岳不群放下筷子,拿起絹帕抹了抹嘴邊油漬,他吃的東西不多,大都是些青菜。
寧安靠在椅子上,閉眼摸著肚子,問道:“師父不想插一手?劉正風雖然已經金盆洗手,但他本身在衡山派里也有不少關系親厚的人得以上位,這可是與衡山派打好關系的好機會。”
岳不群眼神復雜的看了一眼寧安,心中不免嘆了口氣,他對寧安的武學天賦無疑是滿意的,有此子在,華山派的武功必然能夠更上一層樓,但是對于寧安的陰謀和城府,他又是不滿意的——太過心善!
誠然劉正風在衡山派里還有不少的關系,但人走茶涼這句話可不是空穴來風,交好劉正風未必能讓華山派和衡山派親密的站在一起。
但若是暗中推一把,讓左冷禪的人殺了劉府滿門,必然會引起衡山派上下的不滿,同時今日所有參加金盆洗手大會的人、勢力都會動起來!
因為這不是在殺劉正風,而是在打他們的臉面!
只有這樣,左冷禪和嵩山派才能割肉,再不濟,他也必須舍棄那些黑道高手,選擇斷尾求生。
寧安突然睜開眼睛,正好對上了岳不群的視線,再度問道:“師父再想什么?”
“沒什么,”岳不群并沒有選擇和寧安和盤托出,只是打太極道:“這到底是劉師兄的家事,現在他已經退出江湖,咱們也不好過多摻和,否則容易引起江湖上的人埋怨劉師兄到底是退不退。
提醒一聲便是。”
寧安深深地看了眼岳不群后,別過頭看向天外,不怎么高興的“嗯”了聲。
他在最困難的時候有幸被寧中則伸手幫了一把,從此相信真善美,但并不意味著他就蠢到不懂的陰謀算計。
劉正風一家子死,但是劉正風活著,這是對除了左冷禪以外所有陰謀家而言最為滿意的結果,因為這樣狀態下的劉正風一定會動用所有關系去死磕嵩山派。
可這么做,那些無辜人命豈不是死的太冤了?
寧安突然覺得這頓飯吃得有些倒胃口,也不看岳不群,只管起身道:“弟子還有一些事去做,師父好生歇息。”
“嗯,去吧。”
岳不群沒有挽留,只是在寧安離開后許久,才緩緩的閉上眼睛,“唉——心不狠,難成大器!”
……
嵩山派。
最高處的峰頂有一處天然的洞穴,哪怕外面在烈日炙烤下隱約間能看到扭曲的氣流,洞穴內部還是冷得森然,凄神寒骨,像是在冬季一樣。
嵩山派大弟子狄修已經不是頭一次來到這里,但每一次過來都會覺得這里冷得像是幽冥地獄一樣,直叫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但他又不能不來——
這里是他師父,嵩山派掌門人,五岳劍盟盟主左冷禪的閉關之地。
“何事?”
左冷禪緩緩收功坐正,精赤的上身哪怕在這天然寒洞中依舊淌出滾滾熱汗,這是在以寒洞中的寒氣取代自身陽氣,但他臉上卻沒有半點的不適,顯然是早已經習慣了。
狄修不敢抬頭,遠遠來到了十步外,便已經自覺跪下身子,低著頭說道:“師父,劉正風金盆洗手已成定局,丁師叔和陸師叔、費師叔三位師叔至今沒有回信。”
“沒有回信?”
左冷禪喃喃自語,眉頭不經意間皺了起來,在眉心擰巴起一道疙瘩。
他的臉頰瘦削,容貌雖然算不得周正,但也絕不難看,只是因他吸取寒氣過多,因此臉上多有青色,但他的雙眼極亮,猶如火炬般驅散了幾分寒氣。
“你最后與他們見面是在何處?”
“劉府!”
狄修聽得師父話里面沒有半點生氣的意思,趕忙解釋起來,“丁師叔說要給劉正風一個下馬威,顯一顯我們嵩山派的威風,因此便讓我帶著師弟們拿著令旗去阻止金盆洗手大會,他則是與兩位師叔去劉家后院抓人。”
“只是一別之后,三位師叔便再沒了音信,弟子在前院即便說出了劉正風和曲洋之間的關系,也被天門和定逸堵了回去,阻止不得。”
泰山派掌門天門道人和恒山派定逸師太都是剛正之人,且兩人的脾氣又是一個比一個火爆,自然看不慣狄修一個小輩拿著五岳令旗耀武揚威甚至信口胡謅,甚至沒有等劉正風自己出面,這兩人就懟的狄修說不出話,然后才被劉正風壓了下去,當然也阻止不了他的金盆洗手。
左冷禪在聽到三位師弟沒有回信的時候,便知道了這樣的結果,雙眼里精芒閃動,若有所思的問道:“衡陽城里面還有多少高手?當日去金盆洗手大會的有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沒有去金盆洗手大會?”
狄修能當左冷禪的大弟子并且被他重用,靠的可不只是武學上的天賦,這些問題他在回來的路上早已經命嵩山派的探子搜集到了,此時回應起來也是對答如流:“除五岳門派同道,關先生,冷上人,青城派余滄海等外,還有丐幫的副幫主張金鰲,鄭州六合門夏老拳師率領了三個女婿,川鄂三峽的神女峰的鐵姥姥、東海海砂幫的幫主瀋吼、點蒼二友神刀白克、神筆盧西恩等等。”
左冷禪一一聽過后,鼻腔里哼出兩道白氣,呵呵笑道:“時無英雄,倒讓這些人成名?都是些不三不四的東西!憑他們的功夫想要對付你師叔們,絕對是做不到的。”
狄修低著頭,悶聲道:“這些人都在場中大會上,若說還有什么高手未曾出現,恐怕只有魔教右護法曲洋……對!還有恒山派的定逸師太和泰山派天松道人都說華山棄徒如鶴公子寧安曾出現在衡陽城,但他未曾到大會上。”
左冷禪的目光陡然凌厲,身影直接從石臺上跳了起來,兩步跨到狄修身邊,掐著他的肩膀問道:“你覺得一個華山小輩能殺了你三位師叔?”
左冷禪手勁極大,狄修的臉色霎時間慘白下來,哆嗦著說道:“許,許是他和曲洋聯手……”
“哼!”
左冷禪將弟子丟在地上,兩眉舒展開來:“不管是他不是他,一并殺了便是!華山派的人絕對不能在江湖上揚名!
還有劉正風……如今明面上倒是動不得他了,只管叫那些人出動,叫他全家人給我三位師弟陪葬!”
“是!弟子遵命!”狄修忍著肩膀上的劇痛,嘶地吸了口冷氣,趕緊應下。
左冷禪擺手,等到狄修離開以后,眉頭又重新皺起來,背手想了想,默不作聲地穿上衣服,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處閉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