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秤之惡魔契約？”

謝渺沒有選擇故作聰明模樣，而是直截了當地展現出疑惑的表情。

尼德對此并無意外之色，笑道：“等成為巫師后，你就會明白，秤是屬于權衡的力量，是象征之一，是公平與秩序的延伸，所以任何有關于‘秤’的東西，無一例外都是極其穩固的契約。”

“除去這一點以外，別看只是契約，可比起以血脈為引為懲戒的血誓也不落下風。而且，惡魔契約會比教堂契約更加隱秘，除非是晉升高階的大巫師，不然極難被發現。這樣一來，你也就不用擔心被人發現和我有牽連了。”

謝渺頷首，心中有些疑問為什么尼德不繼續解釋解釋惡魔二字。

‘難不成，對這個世界的人來說，惡魔這玩意是很家喻戶曉的生物？’他想。

不過避免被發現話語中的破綻和疏漏之處，他決定不要多此一舉的去問什么是惡魔。留待之后前往城內中心的鳶鴿圖書館時，慢慢查閱。

實際上關于惡魔他并非什么都不知道，還記得穿越之初那位銀發小龍萊爾的口中聽到過。

“自從惡魔從無暗深淵爬出來后，龍神隕落，龍王戰敗，彼岸海失去碧藍，就像小草失去了光明，一切都陷入無暗....”

回想著萊爾的話語，謝渺沉思，好在尼德也沒有催促他，而是微笑等待。

‘惡魔從無暗深淵里爬出，導致龍神隕落，龍王戰敗，一切陷入無暗么？’

‘連龍神都不幸隕落，足可見惡魔的力量不可小覷。可為什么尼德反而沒有顯露出絲毫擔憂，反倒還和惡魔有某種聯系呢？’

‘想不通...但值得留意。’

將所有疑問沉沉埋入心底，謝渺突然發笑，揶揄道：“怎么？和尼德先生有牽連是件壞事不成？”

憋了這么久，沒想到謝渺說出的話居然是這么一句，尼德失笑，搖搖頭：“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你不用擔心和我有牽連。懂我意思嗎？”

這句話聽的謝渺蹙眉，一時間饒是他也沒能完全弄懂尼德話語內的真正含義。

前文提過，他一直以來的習慣就是擅自去解析他人的言語，去暗自分析言語中的隱喻和其內所含有的故事。

所以，在他看來，這一句話的第一層含義，是尼德需要他去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所以才要避免有任何外在關系的牽連，免得露出馬腳。這是誠意。

第二層含義，是尼德在告訴謝渺，你我之間只是利益關系，別得寸進尺。這是警告。

第三層含義，則是尼德不知道為什么，居然猜到謝渺內心深處正在異常厭惡著他。這是意外。

毫無疑問，尼德這句話的含義，大道至簡，就是在第三層，屬于計劃里的意外。

所謂聰明反被聰明誤，有些話看似簡單，實則深奧，而有些話看似簡單，實際上就是字面意思。

對這種語言的魅力，謝渺同樣分為三層。

一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二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三是，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

“唉。”

謝渺嘆氣，露出無奈之色。

“你看出來了？”他問道。

“當然，畢竟我距離正式巫師只不到一個法術模型。況且，我是惡魔研究系。”

尼德不介意透露自己的底細，從他視角余光里看見謝渺并沒有品嘗那特制的花人族釀造葡萄酒，也就明白為什么謝渺會打心底厭惡自己。

他笑意不減：“身為對惡魔最熟悉的一類人，我對你的內斂情感能夠感知得一清二楚。不過這沒關系，因為厭惡這種不理智的情緒屬于低級進化形態，并不會阻礙我們之間的‘生意’，不是嗎？麥克。”

“我說過的，我懂你。因為曾經我和你是同一種人，我們都是為了追求力量而不斷求索的一種人。”

謝渺默默點頭，沒有回答。實際上從尼德說出秤之惡魔契約開始，原定的計劃就已經逐步走樣。雖然到現在按照既定計劃詐出不少信息，但這些信息里更多的是謝渺當前用不著的。

‘終究還是信息不對等，我知道的太少了。’他心中默默感慨。

“秤之惡魔契約的條件是什么？”他問。

“絕對的服從。”尼德答。

“可否詳細說說？”

“當然可以，”尼德露出滿意的微笑，抬手間手指打出一聲響指，旋即，一道彩光閃爍，掉落出一枚八面棱角的透明晶石，“這是晶書，只要你拿到手，將它握在手里，就能知道里面的內容。”

他隨手一拋，謝渺穩穩拿住，并握在手掌心。

下一秒，謝渺仿佛聽到，又仿佛沒有聽到，晶書里的內容介于兩者之間，像是極其遙遠之處無聲的吶喊，又像是一只小精靈在腦海中來回晃蕩，將晶書里的內容一一如花綻放。

直到手上這塊透明晶石從微微散發出白色熒光的狀態，到變成灰暗、普通的晶石，前后在謝渺的估算下也不過三分鐘上下。

獲取和接收的晶書內容極為繁雜。而且多是些無用、繁冗，完全不需要注意的垃圾知識和內容，就像是聽了一節神經病的胡言囈語。

于是，謝渺默默提取晶書里的關鍵。

首先，秤之惡魔的契約方式是通過尼德用某種神秘的法術模型召喚出秤之惡魔的化身，并以雙方靈魂為引，以現場現時的言語為基，繼而制定出擁有強力束縛的契約。

其次，秤之惡魔是活物，而它的‘飲食’極為特殊。并不是謝渺前世認為的吃靈魂，也不是吃欲望等物，而是吃毀約的定義本身。也就是說，只要契約被毀，秤之惡魔就會相應的飽餐一頓。且一旦它飽餐一頓，契約的毀約者也將徹底被這位高位惡魔盯上，化身以及衍生出的低位惡魔頻頻出動，直至將毀約者拉入無暗。

值得一提，惡魔自從無暗深淵走出后，仿佛到處都有它們的身影。

再次，契約者不能是烈陽之神的眷者以及使徒。

最后，秤之惡魔契約可以通過利用話語的漏洞來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前三條，是謝渺從晶書里得知的內容，而后一條，則是他對此分析得出的結果。而且他料想尼德也十分清楚這一點，甚至會比他來得更加清楚這一點。

“怎么樣？”

尼德興致勃勃地問道：“想清楚了嗎？有沒有打算和我共舞一曲？”

“....”謝渺微微沉默，總感覺尼德會對他圖謀不軌，而且計劃實施的方向已經開始偏離。

“清楚，又不清楚。”他道。

謝渺眼神晦暗，思索一會兒后，直言道：“我不好奇尼德先生會選擇怎樣資助我，因為這份資助除了相關于巫師以外，不會有其他。而這份資助，您知道的，同納威倫殿下許諾我的一致。”

“所以，我不認為你能提供比納威倫殿下還要豐富的資助，無非就是時間長短罷。”

“而且現在，尼德先生你似乎要我做一些不太符合自身利益的舉動。我想說，除非您能讓我做到不惜冒險，不然契約還請容我拒絕。”

說到‘不惜冒險’四字時，謝渺微微瞇眼，直視尼德。

而尼德卻絲毫不介意，并露出微笑。

“你討價還價的方式真是犀利。我原以為你是為了龍裔的血肉而來，想以此提升血脈力量，沒想到你壓根就不是這個想法。”

“好吧好吧。”

“高級冥想法，一百顆魔石。”

“兩百！”

“呵呵，貪心可不好，一百五。”

“兩百！”

“...”尼德沉默片刻，“可以。”

他將酒杯隨意放在陽臺的大理石上，動身往廳內走去。

“走吧，跟我來。在宴會徹底開始前，我們先做做正事。”

尼德默默又瞥一眼謝渺手上那杯從未喝過的花人族酒釀，幽幽道：“你這種人，我真挺好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