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的余燼卷起一股熱風，撲面而來的是攜著腐臭的熱風。潭樺緩緩蹲下，身上的骨節隨之發出令人牙酸的輕響，似是很無聊，她的手對地面左右猶疑地略過，仿佛尋找著什么，其實地上除了一片狼藉什么都沒有，最后她捻起一根焦黑的樹枝，戳著地上的碎肉塊。

……

2345年，米諾尼亞大陸上，人類科學家發現了人類生活污水、垃圾、甚至是糞便和尿液中，存在一種產量極大、提取成本極低的能源——穢氣。僅一滴的能量便足夠一個中型城市一年的消耗。

因為這種能源在全世界都是唾手可得的，國際間的化石能源危機也隨之逐漸冷卻；此時，“人口”儼然成為國際間競爭的決定性因素。東米諾尼亞大陸的國家逐漸站得越靠前，最先流行“丁克”思想的西米諾尼亞大陸國家隨之啞然……隨后，“廢除墮胎”、“硬性生育指標”在西米諾尼亞大陸國家開始推廣。此時，世界人口開始幾何倍增長。

柏隆國是西米諾尼亞大陸上最發達的國家，幾年之后，柏隆國研發出了一種可以加快人類妊娠速度的藥，一月份開始在全國范圍投入使用。服藥的孕婦身形日漸消瘦，精神萎靡，最后甚至神志不清。人們都認為這昭示著她們的孩子過于強壯，她們突然卻在五月集體流產。

她們生下的早產兒，不，那并不能稱作人。

按照人類的正常妊娠規律，五個月大的胎兒至少應該有人的外貌特征了，臍帶也應該是連在肚臍上的；但這些早產兒的臉上仿佛蒙著一層肉膜，五官糾結在一起，原本應該聯結在肚臍上的臍帶卻猛扎到他們的嘴中，翕著的臉頰有韻律的吮吸著這粉紅色的臍帶臍帶另一頭聯通的卻是……他們母親的胃部。

經柏隆國藥物研發處的指令，各州的醫院將這跟“臍帶”剪斷，縫合母親們的胃部，這些早產兒卻出現了異狀，他們臉上的肉膜顫動著，爬上了龜裂的血痕，那個連過臍帶的口發出了接連不斷的氣聲，像是一個啞巴在哀嚎，暗灰色的眼珠子在肉膜下肆意轉動著，像是在打量這個世界。

他們都被統一養在保溫箱里，等到了十月，他們幾乎和正常的胎兒一樣了，只是他們全都會出現一些特別的性狀：白化病、白癜風、三只眼睛、多余的肢體、雙重性別特征……

他們的發育狀況也十分奇異，一個月后便已經形似正常的一歲人類，不出兩年，他們的體征狀況已經接近成年。他們被命名為萊蒙特。

而他們的母親們卻變得愈發奇怪，她們總想用什么東西磨牙，平時緊抿的薄唇裂成三瓣，像是某豪車的車標，可以像花一樣綻開。后來，她們的頭發掉光了，光裸的頭皮下盤曲著搏動的黑筋，整個面部變成了三瓣，一張開層層疊疊的全是牙。那些“母親”逐漸將身邊的男人女人同化。柏隆國的政府高層和研究藥物的部門見此情形卻逃往東米諾尼亞，帶上了所有的萊蒙特。柏隆國淪陷后，西米諾尼亞也相繼淪陷，這些東西開始向著東米諾尼亞大陸進發。他們，也就是今天的倚惡者。

東米諾尼亞上只有四個國家，最北面和最西面的是霍普國，最南面的是桑尼拉國，最東面的是哈迪斯國，大陸外側還有一個島國——伊瑞拉國。霍普國與西米諾尼亞大陸接壤，為了抵御倚惡者，東米諾尼亞結成軍事聯盟，聯軍駐扎在霍普國西面的邊防線上。

潭樺，18歲，已經是聯軍的一員。今天她們小組剛清理完波利亞省的倚惡者，她在等她上廁所的舍友與她一起回營。琥珀似的眸子泛著空洞，她顯然已經神游天外。忽地，像是突然有了預感，她緩緩抬起頭。

那人一頭黑綢子般的直發攏在肩上，精致的臉龐有些蒼白，身形高挑曼妙，甚至比大部分男人都要高，她的唇角是天生的微翹，總含著像是風流的笑意。潭樺與她那雙桃花眼對上后，微微停滯了一下，緩緩地站起來，等著那人向她走來。

那人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掐住了潭樺的臉，擠了擠，潭樺嘆了一口氣，握住了臉上作亂的手指，將那手拽了下來“別鬧了虞向桁。”虞向桁眨了眨眼，將頭埋進潭樺的側頸，悶聲道“你難道沒有一點想我嗎？”潭樺用手輕輕抵住虞向桁的腹部，“你只是去上了個廁所。咱們回去吧。”說著，她帶著身上的“狗皮膏藥”緩緩向營地的方向挪動，“你能不能先起來，我有點走不動。”她推開虞向桁的頭。

……

到了營地后。

“我們為什么每天都要像小學生那樣牽著手走路。”潭樺輕輕晃了晃她倆交握在一起的手，虞向桁笑了笑“只有這樣大家才知道你是我的舍友。”

潭樺“……？”

回到宿舍，潭樺脫下了沉重的外衣，緩緩地倒在在床上攤成一片，虞向桁走了過來，側躺在她旁邊，帶來了一股清爽的沐浴露味，滴著水珠的黑發也隨之散在潭樺的床單上。感到炙熱的氣體噴薄在耳際，潭樺打了個哆嗦，虞向桁抬起長腿，壓住潭樺的膝蓋，伸手緊緊抱住潭樺的腰。

“好熱啊，你撒開手。”被悶的渾身冒汗的潭樺感到生無可戀。她猛的轉髖，想要甩開這個熱源，卻……紋絲不動。“你是不是發燒了。”她又問道，“沒有，今天清理倚惡者太累了。我休息一會。”虞向桁的目光在潭樺臉上轉了轉，“你怎么臉這么紅，我覺得你看起來更像是發燒了。”

“你快把我熱死了。”潭樺虛弱道。“等等，你剛剛洗了頭沒有擦。”潭樺猛的轉頭，虞向桁頓了一下，剛坐起來的身子又躺下。潭樺分明看到，她的床單上暈開了一個很大的水漬。

潭樺把虞向桁推起來，撤掉床單晾在窗臺上，她的褥子也濕了一大塊。“我看你就是連水都沒有擰過。”她幽幽道。“我今天去隔壁寢室借宿，你自己睡吧。”

“你睡我床上，我睡地下。”虞向桁略微思考了一下。

“算了，咱們一起吧。”潭樺嘆了口氣，哪有占著別人床還讓別人睡地下的道理。

隨著一聲鈴響，宿舍的燈滅了，兩人擠在那個單人床上，開始是各睡一邊，但是潭樺睡著睡著容易掉下床，虞向桁就把她攏在懷里。

一夜好眠。

“扣扣扣。”敲門聲響起，營地生活管理員通常會在三聲鈴響之后，把還沒有醒來的宿舍叫醒。

潭樺不情愿的睜開了眼，卻被面前的景象嚇得精神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