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天色微暗,江上又飄起雪來。
寧羿嘴里含著化開的玉米面,一絲絲糧食清甜的味道讓他大腦都清醒了幾分。
魚肉雖然也能果腹,但長時間不攝入碳水,依舊會讓人極度營養不良,且冬日貧苦人家也沒有蔬菜水果,更買不起蔗糖,沒有糧食的話根本找不到糖分攝入來源。
“過兩天賺了錢,一定得去換點糧食。”
“不然我和可馨的身體都要受不了了。”
甩了甩發酸的手腕,寧羿繼續開始拋竿,垂釣。
在冰上冬釣討生活的人幾乎都是如此,隨便啃幾口干糧,就需要下鉤釣魚,都是為了生存。
也只有在江中央垂釣的“有錢人”,才會顯得慢條斯理。
能花費五十錢以上釣籌來垂釣的,自然不是生活所迫,一般是漁幫內部的高手,也有來陶冶情操的權貴老爺。
【垂釣熟練度+1】
【垂釣熟練度+1】
【垂釣熟練度+10……】
直到傍晚時分,寧弈的垂釣技藝達到了【中級98%】。
“小兄弟,你是誰家的后生,老叔我冬釣幾十年了,第一次見你這么靈的手!”
眼看日薄西山,同一釣窟的絡腮胡男子眼熱的看著寧羿再次裝滿了的木桶,冬釣的魚不論死活,這一桶可沒有水,都是魚。
而且他可是注意到了,雜魚都很少,大都是一指多寬的草魚,肥鰱也有好幾條。
“運氣好。”
“我姓寧,住鐘鼓街那邊。”
寧弈憨厚一笑。手持釣竿,隨水流的波動微微起落,在江水中釣魚不比靜止的湖水,冰面下暗波涌動,技法上有著諸多講究。
“姓寧?你爹是寧老三?”
絡腮胡子男眼神一亮:“他可沒有你這水平啊,話說回來,秋收后就沒見過你爹了,忙活什么去了?嘿,你回去跟他提‘打漁的孟大’,保準知道我。”
寧羿的父親,在縣里還真有“寧老三”的外號。
靈陽縣不大不小,同為打漁人,相互認識也是正常。
“原來是孟大叔……我爹他,去世了。”
寧羿神色黯然,內心深處自然的流露出了憂傷。
孟大一愣,沉默良久,最終嘆了口氣:“唉,世道艱難,寧老三挺好的人……你爹要知道你長了出息,也會欣慰的。”
“嗯。”
寧羿點頭應了聲。
“嗡——”
恰在這時,有魚上鉤了。
隨著寧羿收竿,釣線很快繃緊,竹制的魚竿也彎成一道驚心動魄的弧線。
“力道不小……”
寧羿眼中一亮,開始與魚拉扯力氣。
限于手中魚竿的老舊程度,他心里也是有些忐忑。
若是崩了線或者折了魚竿,那就太搞心態了。
好在最終還是有驚無險,一條兩尺多長的黑色江團上了岸!
“嚯!好大的鮰魚!”
“這得有十幾斤重了吧?”
“今兒的魚王應該就是這條了……”
頓時,周圍許多的目光投射過來。
甲字號、乙字號釣窟的人,都紛紛看了過來。
冰面上黑背長尾白肚皮的大肥魚還在朝著冰窟蹦跶,寧羿手疾眼快的上前將之按住,取下了魚鉤。
江團,又叫鮰魚,肉質鮮美肥嫩,且刺少利于使用,是極少有錢人追捧的江河珍品。
“丙字號釣窟出江團,還這么大,開眼了!”
孟大手都哆嗦了兩下,作為老釣戶,他一眼就能看出,這條江團已經逼近二十斤,若是放在內城的魚市上,肯定會被那些有錢人家搶著買走。
江團每天都有人能釣到,但這么大的,屬實少見。
“鐺!”
恰在這時,岸上響起打鑼聲,又到收竿交牌的時間了。
寧羿內心慶幸,若是再遲一刻鐘,就跟這條大貨失之交臂了。
當下收拾好漁具,正準確離去,卻見一個書童裝扮,穿著厚實棉襖的青年過來:“等等,這條魚,我們家老爺買了!”
書童只瞥了寧羿一眼,目光便有些激動的落在江團上。
他從袖中摸出了一串銅錢,看上去應該是一百枚。
“一百錢?”
寧羿有些猶豫。
孟大提醒道:“若是拿進內城,賣到一百五十錢也正常,但要是給漁幫回收,只能到七八十錢……”
“好。”
寧羿當即定了主意,內城不是想進就能進的,他也沒有去賣魚的時間。
當場,就跟那書童財貨兩清。
書童有些激動的抱起二十來斤重的江團,小心翼翼,小跑在冰面上,去到一處甲字號釣窟旁,將魚展示給一位同行的穿文士服的老者看,后者似是滿意的撫了撫胡須。
老者所用的釣竿極為精致,通體墨漆,握柄處鑲嵌了寶石,繞線的轉輪都是純金屬的,搖桿上套著木雕……這一副釣具,秒殺了今日江面上垂釣的所有人。
只是,腳邊用來裝魚的竹籃似乎是空的。
“內城的有錢人出手就是闊氣。”
孟大酸溜溜的道:“花費一百枚錢的釣籌,一下午毛都沒釣上來半根,還有要花錢再買魚……為啥不直接去魚市呢?”
因為人生有參差。
寧弈搖頭笑笑,沒有墨跡,將一百枚錢裝好,提著一木桶魚去交牌,換錢。
木棚下,小廝手持毛筆在賬冊上忙碌著,那位強壯如鐵塔秦堂主則是躺在一張搖椅上,雙臂環抱胸前,獸皮縫制的黑靴微微晃動著,瞇著眼假寐,卻好似臥伏的猛獸,讓人有莫名的壓迫感。
“旁邊候著!”
輪到寧羿,記賬的小廝抬頭瞥了他一眼,慢悠悠的說道。
“有什么事嗎?”
寧弈微微皺眉,不解的問。
但那小廝卻不再回應他。
“等等吧……”身后的孟大小聲提醒。
漁幫畢竟是幫會,普通人惹不起的。
無奈,寧弈也只好在旁靜靜等著。
天色漸漸昏暗,漁民們都已經交牌離去了。
“哈……凍死了!”
小廝往手上哈了幾口熱氣,這才慢悠悠看向寧羿。
目光一轉,打量著桶里已經凍硬了的魚,問:“回收?”
“嗯。”寧羿點頭,將木桶提過去,挑出兩條肥美的鰱魚,剩下的全部放在旁邊一處木臺上,擺開。
“草魚八條十六錢,鰱魚四條……二十四錢,一共四十錢。”
小廝有些心驚的算完了賬,卻并未取錢,而是瞇眼一笑:“小子,你想加入漁幫嗎?想練武嗎?”
聞言,寧羿心中一動,轉而去看旁邊的秦虎。
那位高手依舊是安靜的躺著,目不斜視。
“自然是想。”寧羿如實道。
小廝道:“想就對了。我的名字叫徐小葵,我漁幫乃是外城四大幫之一,與獵幫、藥幫、樵幫齊名,想要入幫習武,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需要天大的機緣!”
寧羿靜靜聽著,沒有搭話。
外城四大幫……的確有這種說法。
不過真正強大的是獵幫和藥幫,漁幫、樵幫明顯弱于前兩者。
徐小葵道:“今日,我們秦堂主大發慈悲,給你一個機會,上交一百錢會費,便可入幫。”
寧羿微愣,追問:“能習武?”
入幫就意味著要聽從幫會調遣,可不全是好事。
而且,并非所有的幫會成員都能習武。
就像趙叔和他的三個兒子,雖然都加入了樵幫,但只是外圍的成員,連武功是什么都不知道。
而寧羿的父親作為漁民,也從未入漁幫。
徐小葵微愣,仰著下巴,帶著幾分傲氣道:“自然能習武。”
“只不過……需先學徒三年,為幫會做事,之后便可習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