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疾馳在大街上。
穿過了土窯街，便是“內城”地界。
據說，從前的靈陽縣是沒有內外城之分的。
只因白首山匪寇成患，常年劫掠絳州府諸多縣城，自稱是劫富濟貧的義賊。
當時的縣老爺智慧超群，在靈陽縣畫出了一個圈，圈內皆是家財萬貫的富戶巨賈，圈外則是相對貧苦的尋常百姓，若是遇到匪寇下山，外圍百姓便是一道天然的屏障，極為有效的保護了內圈人。
之后，更是修建了一道城墻，徹底劃分內城與外城，形成了如今的格局，內城中人越來越富，外城中人越來越窮，漸漸的只剩下連田地都沒有的雇農，以及引車賣漿的販夫走卒。
秦虎是漁幫三大堂主之一，自然在內城有宅子。
“止步！”
關口，幾名紅衣黑帽的帶刀官差攔路。
秦虎當即從袖中取出一枚雕刻成鯉魚形狀的玉符，徐小葵拿了下車出示，官差便連忙放行了。
進入內城后，馬車行駛的都更加平穩了，兩側街上的叫賣聲不絕于耳，仿佛突然進入了另一個世界。身側的寧可馨都忍不住有些好奇，透過窗簾縫隙往外瞅，小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
“寧兄弟，第一次進入內城吧？”徐小葵笑道。
寧羿如實點頭，窮苦人想要進入內城，是需要交錢的，進出都要一百錢，按人頭收費，許多人一輩子都沒進過內城。
而縣衙也是在內城，換句話說，家中要是拿不出一百錢，遇到不公之事連進城報官的資格都沒有，巡街的差役就是他們能唯一見到的官。
“內城中人，皆有身份憑證，二爺剛才出示的東西叫魚符，是咱們漁幫才有資格頒發的，只有部分精英弟子，以及核心成員才能具備，憑此，可以自由進出內外城。”
徐小葵得意的撩了下衣擺，露出腰間掛著的魚符，只不過他的只是一枚竹片。
身份證？
寧羿不禁暗嘆。
這世道連身份證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只有內城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有。
“身份憑證并不統一，咱們漁幫的魚符，樵幫的刀符，獵幫的箭符，藥幫的鼎符……當然，還有衙門官員差役佩戴的官符。”
徐小葵如數家珍，說出十幾種的身份符。
簡而言之，身份符這東西雜亂無章，勢力足夠便能頒發，官府也會認可。
而同樣是魚符，也是有級別劃分的，秦虎的玉魚符便是他作為堂主的象征，一經出示，馬車也可以通行，無人敢查。
而徐小葵的竹魚符只能讓他自己通行，同行者會被攔下。
‘徐小葵的身份不太簡單啊。’
寧羿明顯看出，在進入內城后，此人對秦虎的態度發生了淡淡的轉變，隨意了不少。
這一路上，秦虎沉默無言，只剩徐小葵喋喋不休的啰嗦。
寧羿大部分時候也只做個聽眾，偶爾才會應答一聲。
……
秦府外。
馬車停下。
寧羿抱著妹妹下車，看到寬闊大街邊上豪氣的宅門，小囡囡被驚的張大了嘴巴。
“嘖，內城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這么大一座宅子，你再釣十條靈魚都不夠！”徐小葵說著，回頭去幫秦虎撩開布簾，口中的稱呼卻變了：“姐夫，箱子我來。”
寧羿轉頭看向這個其貌不揚的漁幫小廝，眼神微動。
“走吧。”
秦虎淡淡開口，大步流星入了宅院。
秦府是一座三進三出的大宅子，外院也不少傭人在忙碌，見了秦虎皆是躬身低頭，對這位主人很是敬畏。
“老爺~”
過了第二道門，一位身姿綽約的美婦人嬌滴滴的迎上來，正是前天夜里寧羿遠遠見過一面的女子，生的五官精致，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含情脈脈。
天寒地凍，卻只著一襲水藍色修身棉衣，勾勒出姣好的身材曲線，柳腰纖細，酥胸高聳，的確是尤物。
女人自然的挽著秦虎手臂，身子便軟綿綿貼上去：“老爺今日怎么回來的這么早？這是何人？”
說著隨意打量了寧羿兄妹兩眼。
“他叫寧弈，馬上要拜我為師了。”
秦虎隨口回應，大步向前，女人邁著小碎步跟上，形如滿月的翹臀與窄腰連著，扭著甚有韻味。
寧羿腳步穩當的跟著，目不斜視。
中院連著的便是會客廳，秦虎腳步不停，直接將寧羿兄妹帶進了最深的內院。
青石板鋪就的地面，兩側各是一排兵器架，擺滿了各種鋒芒畢露的上好兵刃。
兵器架旁擺著大小不一的石鎖，最大的是一個磨盤。
院落的東側是高低錯落的梅花樁，練習身法的地方。
“寧羿。”
秦虎止步，轉身看向寧羿，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后，道：“我為人向來干脆，喜歡直來直去。稍后你遞了門生貼，行了拜師禮，便是我的弟子，我會在此地傳你武功。”
“是。”寧羿雙手抱拳，躬身應道。
這師傅也很門清，知道他拜師的最大目的，就是習武。
“已是晌午了。”
秦虎看向旁邊的女人：“玉娘，你去吩咐廚房準備飯食。”
“小葵，你帶寧羿去書房，寫門生貼。我書架上有備用的竹魚符，先給他們兄妹用，記得讓幫會準備正式的魚符。”
“妾身這就去……”被喚做玉娘的女子嬌滴滴應著，步履輕盈的離開，走前眼神似是無意的瞥了眼寧羿。
走在秦府的宅院里，寧羿懸著的心也徹底落地了。
秦虎的安排很是周全，不管兩人現在有多少師徒情誼在，至少明面上的待遇這位師傅可沒有絲毫克扣，這讓寧羿心中也生出了幾分感激，釣靈魚拜秦虎的這步棋，沒有走錯。
書房內。
徐小葵落筆，很快寫好了一份門生貼。
寧羿念過幾天私塾，認得字，但寫的話……
只能寫自己的名字。
“有勞徐哥了。”
寧羿客氣笑道。
“小事。”
徐小葵擺手，鮮有的露出幾分正色：“你待會兒拜了師，咱們就真是自己人了，二爺是個重情義的漢子，我姐姐都死了，他對我卻不差，幫我在漁幫謀了差事，還讓我住在秦府……”
原來剛才見的“玉娘”是秦虎的續弦妻子。
按理說，幫襯亡妻的弟弟一把算是人之常情，但能讓徐小葵住在秦府中，的確能印證秦虎是個極重情義之人。
很符合他在江湖上的名聲。
“只可惜，我筋骨太差，不能習武。不過寧兄弟，我看你也是夠嗆，窮人家的孩子打小被餓大的，除了極個別天賦異稟，剩下的修煉武道都難有成就。”徐小葵誠心感嘆。
寧羿默默觀想了一眼體內的神農鼎，道：“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只要自己勤苦修煉，功夫總不會太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