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大小的冰窟內，一根釣線止不住的震顫不已，發出刺耳的聲響，將流動的江水都擾亂了。
寧羿渾身繃緊，一腳踏在了釣窟邊緣！
垂釣數日，他頭一回遇到這種情況，仿佛咬鉤的不是魚，而是某種兇猛的大型獸類。
‘方才咬鉤的動作，應該像是鯉魚，但鯉魚可沒這般力氣。’
寧羿薄唇緊抿，盡力通過釣竿化解水下傳來的每一份力道，掌心都不自覺的發熱。
周圍相距四五丈的兩處釣窟，那兩位漁幫的老師傅也是齊齊側目，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看了過來。
他們每日皆在此垂釣，自然認得寧羿，對他的垂釣技藝也是有所判斷，見他此刻如此吃力，大概也能猜到，這小子怕是釣到什么了不得的東西了。
“嗡！”
忽的，魚線一顫。
隨即像卸掉了所有力道，變得松松垮垮。
寧羿不禁皺緊眉頭，有條不紊的收回魚線，水下的確釣到了東西，但卻非常奇怪。
隨著“嘩啦”一聲，一件形貌恐怖之物露出江面。
寧羿提線的手不由得一頓，只感覺后背發涼，有些毛骨悚然。
“哥……”
旁邊的小囡囡小臉煞白：“這、這是什么魚？”
“鯉魚。”
寧羿有些艱難的辨認出來，將魚鉤上掛著的鯉魚“尸體”提到冰面上。
從長度能判斷出，這鯉魚約莫有十四五斤，但卻像是經歷了凌遲酷刑。
渾身鱗片剝落，魚背上空洞一片，血肉盡失，露出森白色的骨刺，魚肚被剖開，內臟消失一空，只留下兩扇皺巴巴的魚皮……
唯有魚頭還算完好，只是雙眼空洞，沒了眼珠子。
寧羿蹲下身子將魚尸拿在手里，只覺輕飄飄的，好似這條魚被什么東西給吸干了，深陷的眼部更顯得驚悚。
被鬼啃了？
“是養靈！”
耳邊傳來一個激動的聲音，隔壁釣窟的老師傅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神情極為激動。
“老師傅，養靈是什么意思？”
寧羿詢問。
“每逢有靈魚出沒，滄瀾江就會漂起這樣的魚尸，它們的血肉被靈魚吞噬，作養靈之用……靈魚應該還沒走遠！”
說到此處，那老師傅快步回到自己釣位上，拋竿下鉤，兩手都因為激動有些微微顫抖。
這個年紀的老師傅自然已經錯過了練武的時機。
但靈魚本身的價值不容忽視，每一條至少百兩紋銀！
若兌換成銅錢的話，就是十萬錢，購買好幾畝良田，甚至可以搬進內城居住了。
“靈魚……”
寧羿深吸了幾口氣，要說不激動那是假的，他本以為即便是更新了裝備，換了釣窟，也需要幾日時間才能釣到靈魚，早已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但沒想到，第一天就撞到了靈魚的蹤跡。
而且是對方主動找上門的，屬實是有些運氣的。
難道是今天帶上了妹妹可馨的緣故？
小孩子，總歸是有些福氣在身上的。
寧羿揉了揉妹妹的腦袋，收攏心思，動作利落的將那一包乙字號釣窟贈送的靈魚專用餌料打開。
干枯的荷葉包裹下，是一塊帶著菌菇類香味的泥土。
蜜蟲粉、甘草根、鯉魚鱗……
拿到這餌料的瞬間，寧羿腦海中便是分析出了其大致成分。
這是高級垂釣技藝帶來的能力，對任何與垂釣相關的知識他都極為敏銳，雖然有幾種成分他并不認識，叫不出名字，但只要是看到了材料，一定能夠辨認得出。
寧羿模仿著兩位老師傅對餌料的用法，從旁抓一把積雪，捏在掌心融化，隨即將干巴的餌料掰碎成塊，混著雪水和成硬泥，做成拇指大的團子將魚鉤整個裹住。
下鉤！
裹了餌料的魚鉤帶著魚線入水，順著江流下沉，餌料亦是在迅速的溶解霧化。
寧羿閉目凝神，借懸絲感應尋覓剛才一閃而逝的特殊波動。
魚鉤漸漸落入極深的水位，近乎沉底，餌料在溶解中不斷擴大著霧化范圍。
沒有？
寧羿心里忽上忽下。
方才感受到那股巨力的時候，他也記住了對方的在水中游弋時產生的波動，此刻卻感應不到了。
‘餌料化的好快，根本撐不到一刻鐘。’
寧羿眉頭微皺，將魚鉤抽起。
小囡囡眼里很能看得到活兒，這一會兒功夫已經幫他將剩下的餌料全部搓成了大小適中的團子，有六枚。
略作沉吟，寧羿從袖中摸出了一卷魚線，正是之前使用過的斷線，并未被修復，直接簡單打了個結。他將一端系在手指上，并在末端捆上了一塊石子，丟進了江水中。
‘果然，懸絲感應的范圍變大了，而且更清晰細微。’
寧羿眼中微亮，手指跟魚線直接接觸，能將懸絲感應的能力發揮的更出色，感知范圍足足翻了一倍，方圓十丈左右，從江面到江底，偌大的水域全部被他監視。
旁邊兩位老師傅釣鉤的情況，他都一清二楚，且看的更真。
找到了！
寧羿眼神微亮，水中似有一道箭矢飛過，速度快如電閃，完全不是任何魚類能比擬，直接撞在了旁邊一位老師傅的魚線上，隨即散發出強勁的吸力，將霧化的餌料全部吞食。
這樣快的速度，連懸絲感應都險些無法捕捉。
而在極動之后，那家伙又陷入了靜止般，隨江水起伏。
難怪這么難找……
“嗡！”
老師傅猛然提鉤，卻是一空，捶胸頓足道：“唉，我感應到有大家伙撞線，急了！急了！”
言罷，他立刻重新上餌料，下鉤。
……
江岸邊，木棚下。
虎背熊腰的秦虎背著雙手走來。
“二爺！”
徐小葵連忙起身相應：“今兒個釣靈魚的人不多，但都是咱們幫內的老師傅，之前釣中兩次靈魚的蔣師傅也在呢。”
“嗯。”
秦虎微微點頭，不怒自威的眼神看向江面。
乙字號釣窟處只有三人在垂釣，其中兩個都是漁幫的老師傅，還剩下一個十五六歲的消瘦少年，倒也并不陌生。
“他何時開始釣乙字號的？”
“今兒個是頭一遭，這小子是真想要釣到靈魚，不過……他本事確實不小，昨天秦爺您沒來，這小子一天釣了三四百錢！”
徐小葵說著不禁暗暗咬牙，一天三四百錢，這收益實在讓人沒法不眼紅。
他是靠關系加入漁幫的，身份是學徒，卻不用像其他一樣每日干活兒，只需要做些記賬類的輕便事務。
每個月到手的，也才不到一千錢。
秦虎眼神微瞇，瞳孔中閃過一抹精光：“蔣師傅在抽釣，今日有靈魚出沒！”
有人發現了靈魚蹤跡，那就有機會將之釣上來。
秦虎袖中的一雙鐵拳都不由得握緊，卻沒敢貿然靠近，就在江邊遠遠的看著。
“中了？！”
不多時，乙字號釣窟處，有一人魚竿猛顫，秦虎作為武者毒辣的目力已經看到，那人冰窟中的江水好似沸騰，拳頭大的水泡汩汩上涌著，又在水面炸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