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繼鴻劉老爺從刑場上逃走以后,馬不停蹄趕往縣衙,調(diào)來三個輪換中的守夜人,這些人是衙役中的精銳,常常與長生教的妖人打交道,經(jīng)驗豐富,又有上面?zhèn)飨聛砜酥蒲g(shù)的法子。
在他眼里,守夜人對付幾個妖人不在話下。
夜間沒有巡邏任務(wù)等待輪換的守夜人,平日就駐守在縣衙之中。
劉繼鴻是長楊縣的典史,作為縣令的佐官,平日里負責(zé)稽查案件、獄囚管理和治安,偶爾也客串一把縣里的監(jiān)斬司,按理說他私自調(diào)動守夜人是不合章程的,但眼下情況危急,也沒人去糾結(jié)他的行為到底合不合章程了。
“那些使妖術(shù)的鳥人呢?仗著一顆腦袋嚇唬本老爺,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人呢?”
劉繼鴻身后跟著幾個守夜人,腰桿子直了,說話也不抖了,大喇喇跨入一片狼藉的刑場。
“回典史大人,妖人已被盡數(shù)消滅了。”有剛剛在場的衙役向上稟告,這人樣貌年輕,剛剛進入縣衙大門沒多久,卻是幸運地活了下來。
年輕衙役話音剛落,就有年長的衙役瞪了他一眼,似乎是嫌他多嘴。
這點舉動沒瞞過劉老爺?shù)幕鹧劢鹁Γ嫔粣偅淅鋯柕溃骸榜R鐵頭,你那是什么眼神?”
被劉繼鴻點名,馬鐵頭絲毫不畏懼,冷冷笑道:“回劉典史的話,小人最近眼睛進了風(fēng)沙,有點酸癢……大人,你的腿腳夠利索的,這么快就從縣衙里支來了守夜人。”
劉繼鴻環(huán)視一圈,發(fā)現(xiàn)有幾個衙役的臉色都相當(dāng)難看。
心里清楚,他方才丟下眾人獨自逃命的事,犯了眾怒。
因馬鐵頭尖銳的話語,面色微微慍怒,卻是沒有發(fā)作。
這馬鐵頭雖然只是個小小的衙役頭目,但已在縣衙里待了二十年,這二十年來,不知有多少弟兄是從他手上培養(yǎng)出來的,就說劉繼鴻帶的三個守夜人,也有兩個與馬鐵頭相當(dāng)親近。
況且,此事他本不占理。
若是這時候發(fā)作甩脾氣,按馬鐵頭的倔驢脾氣,恐怕難以收場。
劉繼鴻冷哼一聲,轉(zhuǎn)過頭去,不再看他。
而是望向另一個年輕的衙役,撫了撫山羊胡須,問道:“這么說,是你們將五個妖人除掉的咯?”
被問話的衙役年歲亦是不大,初入縣衙大門,不知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一時間也沒想太多,如實報告:
“回典史的話。并非是我們的弟兄除掉了妖人,而是一個高人。”
“高人?”
劉繼鴻撫須的動作略微一滯。
而那名年歲尚小的衙役則激動地比手畫腳,將林辭歲如何干掉了五個妖人一五一十講給劉繼鴻聽,當(dāng)然,免不了添油加醋一番。
“你是說他一個人干掉了五個妖人?”
“小人親眼所見。”
“千真萬確。典史大人,若是將他招入守夜人,定能讓長楊縣的妖人再少幾成。”
聽到自己的下屬如此佐證,劉繼鴻有些將信將疑,又摸著胡子問道:“那怎的你們不將那人留下。若是報與縣令大人,將其招入守夜人中,也算為長楊縣百姓的安危盡一份心。”
剛才給劉繼鴻講述的那名衙役瞬間焉巴了,垂下頭:“方才一片亂糟糟的,那人跑得又極快,稍稍沒有注意,便失去了他的蹤影。”
劉繼鴻嘆了口氣:“罷了。待我上報給縣令大人,再做決斷。”
他頓了頓,向前走了兩步,看到刑場里橫七豎八躺著好幾具尸體,皆是缺胳膊斷腿,被那些妖人頭顱咬掉的,不禁搖了搖頭,憐憫道:“你們多找?guī)讉€弟兄,將這些人好生埋了……哎,也是可憐哩。”
……
林辭歲離開刑場以后,繼續(xù)往黑佛寺的方向走去。
想必長生教和縣衙,很快就有一個會找上他。
長生教這邊自不必多說,短短兩天,他已經(jīng)宰了長生教三波人,特別第三波還是在大庭廣眾、長楊縣縣衙眼皮子底下宰的,這長生教不找他復(fù)仇,都愧對“妖人”這個名字。
而縣衙那邊,縣里忽然蹦出一個能連砍五個妖人的陌生人,只要長楊縣的縣令的腦袋不是榆木做的,都會讓手下人對他展開調(diào)查吧。
而這一調(diào)查,他們會越查越驚,因為關(guān)于林不二這個人的過去,完全是一片空白。
這樣一個人物在長楊縣內(nèi)走動,長楊縣縣令能睡得安穩(wěn)嗎?
恐怕他會想方設(shè)法找到林辭歲的下落,邀請林辭歲到府上一坐,只不過是懷著好意還是惡意,那就很難說得清了。
越往南走,林辭歲越發(fā)感到周身的景色荒蕪起來。
先是兩旁的商鋪越來越稀少,再是干脆連街道都看不見,僅有幾家低矮的住宅,看那蛛網(wǎng)掛滿的破落模樣,想必是以前的人家留下的廢棄房舍。
腳下的路也變得崎嶇難走,曲折的山路替代了康莊大道,沿著山路生長的,是枝干光禿禿樹皮嶙峋的野樹,繞著道路兩邊拱起,若是行走時不注意,衣服都會被凸出的尖利樹杈劃破。
終于,在臨近午時之前,林辭歲于落葉堆積的枯樹林深處,找到那座閉廟三年的黑佛寺。
黑佛寺并不像一般的寺廟那樣,修建在山上,而是依著一處空曠的平地而建。
氤氳繚繞的山中霧氣為詭異的寺廟披上一層白色薄紗,由殘垣斷壁組構(gòu)而成的圍墻后方,能夠看到高高佇立的浮屠塔,僅僅是瞭望那座古塔,就會莫名生出一股胸悶氣短之感,仿佛透不過氣。
朱紅的墻壁與古樸寺門連接,而那寺門正緊緊閉合著,看上去牢固無比,難以依靠個人武力攻破。
林辭歲試了試推門,紋絲不動,又做出敲門、大聲呼喊等舉動,浪費了十分鐘,沒有引起寺內(nèi)的任何回應(yīng)。
就好像這座寺廟內(nèi)部的僧人早已死絕一樣。
“說不定真有這種可能。黑佛寺閉關(guān)了三年,也沒有人見到寺里有人出來采購過補給,說不定那群和尚早就餓死了。”
林辭歲嘟囔著。
他抬頭看了看,不把寺門算進去,兩旁的圍墻并不高,大概也就在三四米左右,這個高度,他很容易就能翻越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