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一片空白。
心臟開始發麻。
喉嚨像是被鎖住了一般,無法呼吸。
身體被重重地壓在地上。
眼前的景象開始發黑。
昔日的記憶片段于在大腦中緩緩閃過。
——我要死了嗎?
五島敬介呆滯地躺在地上,望著騎在自己身上,高舉匕首即將狠狠扎下的筱原雄一郎。
——當真是無聊的人生。
——沒有寫出一本有趣的小說,寫得所有東西都被讀者稱作垃圾。
——呵呵,我真是個失敗的家伙。
——后悔嗎?
世界,在五島敬介眼中,變得無比緩慢。
雙手正持的匕首,在空中一點點地落下。
手持匕首的筱原雄一郎,猙獰的面部溝壑清晰可見。
胸膛里恐懼的心跳聲肉耳可聞。
——后悔嗎?
五島敬介反問著自己,如果他不來尋找素材,這個時候就應該和往常一般,正躺在被褥里睡覺。
沒有任何危險,安心又舒適。
——不后悔。
他喃喃地想道。
——如果無法創作出有趣的作品,那活著不如去死。
——即便再給我一百次重來的機會,我還是會選擇來尋找素材,探明真相。
——就算,自己會死亡。
锃!
鋒利的匕首,劃過臉頰,切斷發絲,重重地扎在地板上。
“你,缺乏對未知的敬畏。”
筱原雄一郎松開握住匕首的手,站起身來,俯視著五島敬介,冷冷地說道:
“這會害死我們的。”
“不過,在絕境中仍然沒有放棄求生,這股意志不錯。”
——他在說什么?
——我死了嗎?
血液重新在心臟中泵動,冰冷的四肢開始回溫。
空白的大腦染上現實的色彩,失去的理智緩緩回歸。
五島敬介眨了眨眼睛,抬起顫抖的手,摸向臉頰,粘稠溫潤。
傷口處傳來隱隱刺痛感。
“我,還活著?”
“嗯,活著。”筱原雄一郎坐在床上,瘋狂殘暴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見,恢復了先前的一臉平靜:
“不過,要我說,不如死了得了。”
“這之后的日子,生不如死。”
“你什么意思?”五島敬介艱難地爬起身來,縮在墻角,離筱原雄一郎遠遠的,手中拽著那把刺傷他的匕首:
“打算囚禁、折磨我嗎?”
“如果僅僅是那樣,對你來說也是一種仁慈了。”筱原雄一郎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他在五島敬介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作死的影子……
“歡迎你來到地獄公寓。”他用復雜的語氣緩緩念道。
——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說出這句話。
這一刻,筱原雄一郎仿佛回到了那個夜晚,他滿臉淚水鼻涕地跪在美奈身前,呆滯地望著地板上凄慘的血字……
“地獄公寓?”
五島敬介縮成一團,用匕首刀尖對準筱原雄一郎,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道畫面。
寂靜的夜晚,在閃爍的街燈下,一灘血跡緩緩融于地面……
……
三天后。
105房間內。
狹小的空間內,擁擠著三個人。
中井美奈坐在床上,被黑發遮蓋的眼眸掃過五島敬介。
“又有一個新人了嗎?”
“請問你的名字是?”
五島敬介端正地跪坐著,一本正經地回道:“你好,我叫五島敬介,是住在202房間的人。”
他在這幾天的時間里,已經徹底了消化了筱原雄一告訴他的世界的真相。
起初他難以接受,甚至不敢相信。
但當筱原雄一郎臉上長出密密麻麻的眼球時,他再不相信,也只能選擇相信了。
隨之而來的,是發自靈魂的驚恐與莫名的興奮期待。
從‘上司’筱原雄一郎處,他得知除了他們兩人以外,地獄公寓還有一名資歷更加深厚的前輩。
這三天里,除了地獄公寓的任務與馭詭人的義務外,他從筱原雄一郎嘴里聽到最多的,便是關于這位前輩的情況。
什么冷靜至極、聰明絕頂、實力強勁、為人善良……
仿佛所有褒義詞組合起來,都無法描繪出這位前輩的全部優點。
所以,在今晚的馭詭人聚會中,他對這位前輩可以說是十分敬仰。
雖然第一眼望去,似乎僅僅只是個學生。
但他可不是外貌協會的人,既然筱原先生如此贊譽她,想必她必有驚人之處。
暫且不說五島敬介腦中如何浮想聯翩。
筱原雄一郎看向中井美奈,忌憚地說道:
“美奈,根據上次的血色提示,這周的任務要來了吧……”
“嗯。”中井美奈輕輕頷首:“零點一過,大概就到了。”
聞言,筱原雄一郎的臉上閃過一絲恐懼,在普通人面前,他是馭詭人,詭譎莫測。
但在詭異面前,他就是個普通人,手足無措……
“你的傷勢,如何了?”
“基本痊愈。”
“呼……”筱原雄一郎長長地舒了口氣:“太好了。”
旋即轉頭看向身旁的五島敬介,又瞧了瞧中井美奈,臉上露出苦中作樂的笑容:
“你的傷勢恢復,我也有了駕馭的詭異,而且又增添了一名新人。”
“想必完成任務,要比之前簡單得多吧。”
話語落地,一時間,房間內一片壓抑,沉默不語。
五島敬介很懂事地沒有說大話,他雖然好奇血色任務究竟是什么樣的。
但能夠讓把他嚇得幾經昏厥的筱原雄一郎都如此忌憚,想來絕非簡單的易事。
105房間內,掛在墻上的鐘表指針咔咔的轉動。
三人一動不動地等待著命運的到來。
鐺……
零點已至。
房間內的燈光開始閃爍。
五島敬介咽了咽口水,眼神左右飄忽。
墻壁的灰白被血色侵染,濃重的血腥味在房間內彌散開來。
天花板上,滴滴鮮血垂落在五島敬介的頭發,順著發絲在他臉上劃出了道道血痕。
面對這般詭譎的畫面,三人都沒有任何喊叫,而是靜坐在原地,傾聽著越發劇烈的心跳聲。
很快,血跡開始收縮匯聚。
演化成兩道新的血紅文字:
【任務一】
【七月初五至七月初七,藤丸屋語】
【居住三天】
【執行人:中井美奈】
……
【任務二】
【七月初五午夜子時,東郊棄樓】
【尋找躲藏的布偶】
【執行人:筱原雄一郎、五島敬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