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越來越大了。”

李素將手伸出漆黑的雨傘之外，雨水落在手上帶著浸透骨髓的寒意，他抬起頭看去，積云墨染，被風卷成一團一團，像是無數只漆黑的眼眸漠然注視著大地。

“下雨的天氣，倒也正是一個復仇的好時間。”

李素輕輕嘆著，看向不遠處如墨竹一般挺立著身子的教父，他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表情，在他身后，巨人一般的喬恩縮著身子，一雙眼茫然無神望著天空，涎水從咧著的嘴角中流出。

“父…親，雨，好大，好大的雨。”

剛才兇猛如同野獸的喬恩此時拍著手掌，口齒不清的說著，像是一個興奮的孩子一樣。

“是呀，好大的一場雨，”教父從口袋里掏出手絹，擦去喬恩臉上的口水，聲音輕柔地說道，“在這場大雨之中，一切罪孽也該清償了。”

在教父的身后，無數身穿黑色衣服的壯漢手里拿著槍與刀，他們神情肅然，就像是在參加誰人的葬禮一般，而最前方，膀大腰粗的疤眼拿著一把夸張的斧頭，嘴里叼著煙卷，猩紅的火點在黑夜中隨著他的呼吸而跳動。

“他們這是要攻打維納嗎？”

在李素邊上，馮恩的聲音帶著自己未曾察覺的顫抖。

盡管他是一個超凡者，并不懼怕普通人，但這么多暴徒聚在一塊，還是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心理壓力。

“我不知道。”

李素搖了搖頭。

雖然在不久前他還是一個普通人，但在見過薔薇十字會的神秘，猩紅神靈的宏偉，還有那預言之中必定到來的終末之后，心理閾值已經提高到常人難以想象的地步，所以眼前的這一幕并沒有給他帶來震撼感并沒有馮恩感受的那般強烈。

他只是在疑惑。

如果只是為了自己看好的畫師出頭，教父大可不必出動如此聲勢，這樣已經幾乎暴動，維納的政府絕對不可能對此視之不見。

哪怕黑手幫堪稱碼頭區的無冕之王，連治安局對這里的影響力都遠不如他們，但就算這樣他們也絕對不可能和官方相抗衡。

維納畢竟是帝國的明珠，是整個東境最繁華的城市，帝國對這里不可謂不重視，且不說其他雜七雜八的軍隊，單說帝國最強大的武裝力量——剛鐸騎士團就在這里駐扎了一個大隊。

剛鐸騎士團具體有多么強大李素沒有親眼見過，但剛鐸騎士團的大騎士長白騎士捏死薔薇十字會的主教就和捏死一只小雞一樣，不費吹灰之力。

就這么看來，老大這么厲害，他們就算再弱也弱不到那里去。

教父雖然出場逼格滿滿，但他再厲害也肯定沒有白騎士厲害。

實力大概率也就和老科勒在伯仲之間。

所以他究竟是為了什么才會出動如此聲勢？

能夠成為碼頭區乃至整個維納都算得上號的地下掌控者，他絕對不是一個蠢貨，他難道不知道這么做必定會付出極大的代價，讓整個黑手幫傷筋動骨甚至毀滅都有可能。

況且，教父還專門將守秘局也給拉進了局。

他究竟為什么要這么做？

……

“你們為什么要這么做？”

丹朱將非毒刀收進刀鞘，轉頭看向附近建筑下的一片陰影。

隨著他的注視，那片陰影像是燈燭被風擾動一般扭曲變化，一位身材高挑的銀發女子從其中顯現出來。

“什么意思？”穿著一身黑衣的凱蘭崔爾面無表情的問道。

丹朱扶了扶斗笠，從懷里掏出了他的煙斗，小心翼翼用衣服擦去了上面沾染的水跡，放了點煙絲進去，然后打了個響指，一團火焰憑空跳出點燃了煙絲。

深深吸了一口煙斗，丹朱瞇著眼睛盯著凱蘭崔爾說道：

“我本來只是以為這次的任務只不過是有不知死活的秘密結社，趁著守秘局清剿伯勞余孽沒工夫管他們，于是老虎不在山猴子便開始稱大王，出來興風作浪惹是生非。

但現在看來，卻并非如此，這所謂的求知者俱樂部絕對不是那些只知道粗淺知識的半吊子結社。”

說著，丹朱指了指查理死去留下來的余燼。

“大多數秘密結社只不過是知道一點點黑魔法知識，或者一些巧合之下自我覺醒的超凡者們抱團取暖，再差一些就是為了追求刺激的普通人交流禁忌。

但這所謂的求知者俱樂部絕對不是其中之一。

一般的超凡者甚至連深淵都不知道是什么，更別提召喚惡魔，而求知者俱樂部不僅僅是召喚惡魔，甚至還擁有將人改造成惡魔的能力。

這個名為查理的家伙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報社主編，沒什么奇怪的血脈，此前根本就是個普通人。

但求知者俱樂部卻能夠將他改造成惡魔，并且他還擁有理智，可見這種技術對求知者俱樂部來說已經是十分成熟了。

并且根據我的調查，求知者俱樂部還在以知識交易靈魂，你知道這么干的多半與邪神有關。

最重要的是他們的行事作風讓我想起了另一群特別討厭的家伙們。”

“所以呢？”凱蘭崔爾問道。

“我不信你們看不出來，這個名為求知者俱樂部的組織絕對和逐秘者教團有關。”

丹朱握緊了手中的刀，眼神之中流露出幾分冷意。

“那些家伙就是徹頭徹尾的瘋子，他們為了知識可以什么都做，又肆意交換著禁忌的知識。

連薔薇十字會和猩紅教團等這些公認的邪教都排斥他們。

他們最聳人聽聞的惡性是引誘了數名騎士途徑的守秘者墮入黑暗，其中包括上一代的維納守秘局分局長，他可是數百年來最有可能繼承紅騎士之名的超凡者。

自那件事情之后，老科勒一直在暗中調查逐秘者教團。

我不相信他看不出求知者俱樂部的和那群瘋子之間的聯系。”

丹朱看著默然站立在陰影之中的凱蘭崔爾，一字一頓問道：

“你們，或者說老科勒究竟想要做什么？

你們放任李素去調查這一件事情，難道是想讓當年的悲劇再次出現，難道是想要再次看見那象征災厄的漆黑騎士再度從凡世蘇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