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這樣真的能夠做到嗎?”
老科勒拄著拐杖,伸著脖子看著腳下那一圈符文繁復的法陣,有些緊張的問道。
“不懂就不要打擾我,你這個滿腦子只有肌肉的莽夫。”正在仔細繪畫法陣的卡爾司祭惡聲惡氣地說道。
“可是你畢竟是個牧師,這種繪畫法陣的事情要不還是找個法師來吧,萬一你哪個細節畫錯了,把人搞出事了怎么辦?”
老科勒的臉上抱著懷疑的神色,看起來對卡爾司祭的施法水平并不信任。
“閉嘴,我曾經也是在帝國學院學習過魔法的,你這個肌肉腦袋就不要懷疑我的水平了。
還有,你把我看上的好苗子弄丟了這件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他的圣光親和水平可是我從未見過的,盡管靈魂上有所欠缺,限制了他的未來神術成就,但憑借著圣光親和,他完全可以成為一名圣騎士。
他要是出了事,我跟你沒完,你個老混蛋。
還有,你要是再干擾我,我就把你趕出教堂!”
一向文質彬彬的卡爾司祭罕見地說了粗口,見到他這副模樣,老科勒也不敢再觸他的霉頭,于是只好不服氣的閉上了嘴。
而在老科勒的旁邊,渾身纏著繃帶幾乎可以去cos木乃伊的馮恩垂著腦袋,滿臉沮喪。
“都是我的錯,我沒有保護好李素,還看著他伯母死在了我面前,組長,你懲罰我吧。”
“懲罰你有什么用?”
老科勒本來憋了一肚子火想要發作,但看到馮恩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子,責罵的話卻怎么也說不出口了。
他嘆息一聲說道:“誰能想得到那幫薔薇十字會的余孽藏在那個鬼地方,還給我們準備了那么大一個驚喜。
那般情景,就是換我去,也未必能夠做的比你好。”
“更何況,這件事情本來也有我的責任,”老科勒咬牙切齒的說道,“我竟然沒發現那幫混賬篡改了信息,該死的伯勞,明明已經死了卻還能搞出這么多麻煩事。”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了,我要準備施法了,你們不要讓外人打擾。
如果我也失敗,那恐怕只有去請分局長或者主教大人過來了,整個維納只有他們兩位才有能力把人從現世之外拉回來。”
卡爾司祭神色肅然,他口中誦念著咒語,圣光代替著魔力啟動了法陣。
很明顯,卡爾司祭運轉這個法陣十分吃力,不過片刻功夫,他的額頭之上就布滿了汗珠,臉色也逐漸蒼白。
這看的老科勒在一邊是心急如焚,可他畢竟只是個戰士,對魔法不說是一竅不通,也可以說是絲毫不懂,縱使再擔心卻也是有心無力。
好在卡爾雖然臉色越來越蒼白,但嘴角卻出現了欣喜的笑容。
“找到了!”
他伸出手探進了法陣之中,像是抓到了什么東西,狠狠向后一拽。
在老科勒和馮恩激動的眼神之中,卡爾從法陣之中揪出來了一個渾身鮮血的家伙。
盡管滿臉血污,但老科勒還是認出了這就是李素。
“我果然沒有看錯人,卡爾,關鍵的時候你還是很給力的。”
老科勒興奮之下,大大咧咧拍了拍卡爾的肩膀。
但卡爾的臉上卻突然涌現出驚懼的神色,他急聲道:“老科勒,后面有東西跟著想要擠入現世,快攔住它!”
老科勒神色一變,伸著拐杖將李素扒拉出法陣,反手又拔出背負在身后的大劍。
下一刻,翻涌的血液如同潮水一般從法陣之中沖了出來,一只覆蓋著鱗片的利爪從中探出抓向了李素。
在怒吼之中,老科勒全身涌現出赤紅色的怒氣,甩掉拐杖一個跳劈就莽了上去。
但這能夠輕松劈砍異化古爾德的一擊,卻在那利爪之上連一道淺淺的痕跡都沒留下來。
“什么鬼東西?”老科勒神色大變。
盡管老科勒這一擊沒有傷害到這怪物,但包含怒氣的一劍卻還是稍稍阻礙了利爪。
這讓卡爾有機會祈禱,召喚出一道圣光狠狠打在那只利爪之上。
如同水遇上了火,在圣光與利爪接觸的時候頓時迸發出了激烈的反應,像是遇到了死敵一般,平和的圣光在這一刻顯現出了從未有過的侵略性。
“這個惡魔竟然能夠抵抗圣光,它不是我們能對付的,老科勒,快把法陣破壞掉!”
聽到卡爾的話,老科勒毫不猶豫扔出了手里的大劍。
大劍在恐怖的力道之下瞬間刺穿了教堂的磚石地面,斷開了符文之間的連接。
在一聲憤怒的嘶吼之下,利爪和血液在法陣失去作用之后瞬間消失了一干二凈,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只有地面上留下的劍痕無聲訴說著剛剛戰斗的兇險。
“這種聲勢,幾乎不遜色于我曾經在邊界戰場見過的惡魔大君了,但這種高位惡魔怎么會出現在這么靠近現世的地方,它們通常情況下應該待在深淵深層才對,莫非——”
老科勒想到了一個恐怖的可能,臉色凝重起來。
“這件事情必須要通報上去,我懷疑可能是深淵出現了什么我們所不知道的變故。”
卡爾疲憊的點了點頭,說道:“我將這件事告訴主教大人的。”
老科勒神情嚴肅,說道:“那沒什么事我就先帶人走了。”
“等下。”卡爾上前一步攔住了老科勒,面無表情的指了指磚石地上老科勒劈出的劍痕。
“你這是什么意思,”老科勒嘴角抽了抽,問道,“你不會是想要我賠錢吧。”
卡爾走向前戳著老科勒胸口,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你們守秘局財大氣粗慣了,我們教會的教堂用支可是只靠信眾的募捐。
你知道換一次地板要多少錢嗎?混蛋,你就不能收點力,這些錢可是要我自己掏的!”
老科勒翻了個白眼,說道:“你和說教會沒錢,維納那些貴族每年給你們捐多少錢,你沒錢找你主教要啊。”
“我才剛上任啊,況且維納有錢是不假,又不是捐來我這,關我什么事,”卡爾眼睛都快要噴火了,說道,“我接手這個教堂才一個月啊混蛋,我可不想讓那群家伙懷疑我辦事能力。”
“行吧行吧,”老科勒撇了撇嘴,說道,“你去找后勤部門的人要,就說是我說的。”
話一說完,老科勒扛著昏迷的李素撒腿就跑,連拐杖都沒帶上。
等卡爾司祭回過神來,老科勒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馮恩尷尬站在教堂。
“混蛋,你倒是把人給我留下啊!”
……
當李素再次醒來,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潔白天花板,空氣之中還彌漫著熟悉的濃重的藥材味道。
“我又回到教會醫院了?”
李素捂著腦袋想要坐起來,卻被一雙手按在了肩膀上。
“你生命力透支太過,不適合用圣光治療,所以只是用創傷藥處理了一下,不要亂動小心創口崩裂了。”
李素側過頭,看到老科勒站在自己身邊,臉上不知道為什么青一塊紫一塊。
“老科勒,你的臉怎么了?”
“我的臉?”老科勒伸出手摸了摸,頓時疼得齜牙咧嘴,嘟囔道,“這該死的卡爾,下手還真狠,不就是劈壞了他幾塊地板想跑路,至于嗎?”
“你說什么?”李素沒聽清他的話,問道。
“沒什么,”老科勒擺了擺手,說道,“跟那群邪教徒打架的時候不小心傷到了。”
李素聽后神情古怪,他清楚記得老科勒可是打的古爾德毫無還手之力,你這還不如說自己摔了一跤,這樣可信度說不定還高點。
但李素也很有眼色的沒有繼續追問。
“那個,節哀順變。”
老科勒沉默了一會,突然說道:“你伯母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沒有能夠救下她。”
李素搖了搖頭,沒有說些什么。
這一切悲劇起源于原主的選擇,和老科勒沒有關系。
珍妮伯母早就死了,死在了那洶涌的潮水之中。
李素知道,他也知道老科勒肯定也已經知道了。
“或許我現在不應該說這些,但出于職責,我還是得問你一些事……你應該知道我想問什么。”
老科勒看著李素,臉上表情嚴肅起來。
李素點了點頭,在原主的虛影將一切事情告訴他的時候,他就知道,只要他還想待在維納,就避不開這一切。
于是他毫無保留將所有事情告訴了老科勒,只是隱去了原主召喚了自己的這一件事。
李素現在并不是初來乍到什么都不懂的小萌新,通過原主和伯勞的記憶,他清楚的知道這件事情如果暴露出去會給他帶來多大麻煩。
在這個世界,頂替靈魂可是一件極其罪惡的事情,除了邪靈以外,就只有深淵的怪物才會做。
李素可不想被當成邪靈或者惡魔。
聽完李素的話,老科勒默然點了點頭。
許久之后,他對著李素說道:“我知道你是被伯勞所誘惑了,一個凡人的心中再強大,也很難抵抗的了一位薔薇十字會主教的誘使,但你要知道,無論如何,你畢竟是做了那件事。”
李素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
老科勒嘆息一聲,說道:“其實我也能理解你的選擇,我是一名父親,如果我的孩子死去,我可能說不定也會做出和你一樣的事情。
但李素,你要知道,你畢竟是和一位邪神做了交易,而每一次的交易,都是邪神對現世的力量滲透,無論是為了帝國,還是為了這個世界,這種事情都是不被允許的。
守秘局建立之初的目的,就是遏制不受控制的超凡力量對普通人的危害,這也是為什么我們費盡心思要將超凡事物掩蓋,讓它們不被大眾所知。
普通人的心智太過脆弱,脆弱到有些事情僅僅是知道,就是一種危害。
但可惜的是,這個世界絕大部分人類都注定與超凡力量無緣。
所以才有守秘局的誕生。
而自守秘局誕生的近兩百年來,僅僅是維納,我們就阻止了不少于七十次向邪神的大型祭祀,而小型的和個人的更是數不勝數。
當然,對于這些人,大部分已經去向圣光懺悔他們的罪惡,而小部分則是用行為來彌補自己的過錯。
李素,我很清楚,在這件事上你也是受害者,同時我也知道,你一定還有著一些自己的秘密沒有說出來。
但我們不在乎,因為在圣光的裁定下,你的心智仍是在屬于人類的這一側。
同樣,無論當初的選擇是否你的自愿,你畢竟是做了。
而做了,就是錯了;錯了,就必須付出代價。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李素沉默了,他能明白老科勒話里蘊含的意思。
無論是否存在誘導,終究是原主為了自己的私心向著邪神許下了愿望。
盡管他最后沒有導致太過惡劣的結果,但畢竟僅僅向邪神許愿這件事就是不被允許的。
身為守秘局的一員,老科勒知道了,就不能當作沒有看見。
李素必須要接受懲罰,但懲罰的方式卻取決于他的選擇。
無論如何,李素心里清楚,他不可能再回到普通人什么都不知道的幸福生活了。
在種種因素之下,他已經不可避免的被卷進了超凡世界。
所以——
李素抬起來頭,看著老科勒的眼睛說道:
“對于我來說,珍妮伯母就和我的母親一樣,對她褻瀆,我必須要復仇。
而能讓我復仇的地方,只有守秘局。”
老科勒微笑道:“李素,你有所不知,你的體質與眾不同,卡爾司祭也很看好你,加入圣光教會也不失為一種選擇。”
李素搖了搖頭,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加入教會。
不單單是因為他的身體里的東西,還因為原主最后留下的話語。
“我的伯母是一位虔誠的圣光信徒,而我也曾經一度想要獻出自己的信仰。
但現在我的內心已經被復仇填滿,或許以后我能接受信仰,但至少現在我還做不到。”
老科勒滿意的點了點頭,心說孺子可教也。
李素沉聲說道:“科勒先生,請允許我加入守秘局,為了復仇,我愿意獻上我的一切!”